林夏最后一次见到完整的阳光，是在程砚把那个银色怀表推进磁场共振舱的瞬间。
实验室的氙灯在防爆玻璃上投下菱形光斑，她隔着三层防护服都能感受到后颈渗出的冷汗。培养舱里淡蓝色的营养液正在沸腾，那管编号X-17的神经再生因子在强磁场中呈现出诡异的荧光绿。
“准备切断电源。“她对着通讯器说，声音被呼吸面罩滤得失真。监控屏上的蛋白质折叠模型突然开始疯狂重组，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的橡皮泥。
程砚的食指扣在紧急制动阀上，黑色战术手套与银色怀表形成鲜明对比。这个总部派来的安全顾问总带着上世纪的老物件，表链在他腕间晃动的弧度让林夏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心电图。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炸响的。
培养舱的观测窗突然蒙上白霜，X-17样本在零下196度的液氮中剧烈震颤。林夏看见程砚扑向制动阀的动作变成慢镜头，怀表从解开的安全绳末端飞起，表盖弹开的瞬间，她分明看见指针逆时针旋转。
整个世界突然陷入粘稠的寂静。
林夏的视网膜残留着最后的画面：程砚的战术背心被液氮管道爆裂的碎片划破，飞溅的钢化玻璃在距离她眼球0.3厘米处静止。怀表悬浮在两人之间，月光石表盘上映出无数重叠的虚影——每个影子都在重复不同的动作。
当她恢复意识时，正靠在实验室转椅上，后颈还残留着冷汗蒸发的凉意。程砚站在完全无损的磁场舱前调试仪表，怀表秒针规律的滴答声与电子钟的17:17形成诡异合奏。
“林博士？“程砚转头时，战术腰带上的军刀扣反射着冷光，“您脸色很差。“
林夏的视线扫过监控屏，蛋白质模型安然躺在预定轨道。但当她翻开实验日志，最新页有她亲手写下的潦草字迹：“样本异常重组，磁场过载。“而此刻的日志本洁白如新。
第二次警报响起时，林夏抓住了程砚的手腕。金属表链硌着她的掌心，秒针跳动震得掌纹发麻：“别碰制动阀！“
这次她看清了怀表内部的刻字——不是品牌标识，而是某种拓扑数列。程砚诧异的眼神在警报红光中闪烁：“您怎么知道我要...“
整层楼的照明系统突然断电，应急通道的绿光里，走廊传来玻璃器皿坠地的脆响。林夏的手机自动亮起，锁屏显示收到99+条新闻推送，最上方标题正在扭曲变形：【突发！市中心出现咬人事件】
程砚已经拔出配枪，枪管在黑暗中划出冷银弧线。林夏却盯着他重新戴好的怀表，表面不知何时多了道弧形划痕，正与她实验服第三颗纽扣的裂痕完全吻合。
当他们撞开安全通道的门，正遇见市场部的唐薇在啃食前台姑娘的喉咙。实习生染成栗色的长发沾满血污，抬头时下颚骨脱臼般张开180度，咽喉深处泛着与X-17相同的荧光绿。
“闭眼！“程砚的枪声和林夏的尖叫同时响起。子弹穿透唐薇左眼的瞬间，林夏看见她卫衣口袋里掉出的工牌——入职日期分明写着三天后。
整栋大楼开始倾斜时，程砚把林夏推进防火柜。金属门闭合前的缝隙里，她看见怀表悬浮在血泊上方，表盘渗出蓝色液体，与满地荧光绿的血液交融成星空般的漩涡。
再次醒来是在公寓床上，手机显示6月12日5:00AM。林夏冲进浴室呕吐，发现左手掌心嵌着半片带血的钢化玻璃，而镜中人脖子上残留着青紫指痕——来自某个不存在的时空。
门铃响起时她正用镊子夹出玻璃碎片，程砚站在晨雾里，白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银色表链。他举起缠着绷带的右手，无名指缺失的伤口与林夏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
“第几次了？“他问得理所当然，仿佛早已在无数个黎明交换过这个暗号。
林夏摊开掌心，玻璃碎片在朝阳下折射出怀表的轮廓：“第一次，也可能是第一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