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在鎏金烛台上积成赤色珊瑚，一滴红蜡顺着鹤颈淌下，在凤鸣娇手背灼出细小的痛。
铜镜里逶迤在地的玄色婚服泛着冷光，尾指摩挲过袖口暗纹时，金线绣的并蒂莲突然绽开细密银芒——
冰蚕丝割破指尖的刹那，血腥味惊醒了妆匣暗格里的蛊虫。
“夫人不试试合身与否？“
萧寒舟的声音裹着夜露砸在青砖上。
凤鸣娇看着菱花镜中歪斜的墨狐大氅，那抹惨白肤色从领口蔓延至颈间狰狞伤疤，像雪地里劈开的血色深渊。
三日前刑堂自鞭的画面突然浮现：玄铁鞭抽在脊背时飞溅的血珠，竟与此刻顺着银簪滚落的血珠轨迹重合。
“督主可知这是第几次夜闯闺阁？“她反手将簪尖抵上对方喉结，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剪影。
窗外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摇晃，投下的影子宛如无数抓向婚服的手。
萧寒舟就着寒刃仰头，喉结擦过簪尖沁出血珠：“第七次。“
他忽然轻笑，腕间赤金蛊纹突然游动，“前三次夫人枕下藏着淬毒银针，第四次在熏香里掺了化功散，昨夜...“
染着蔻丹的指尖划过凤鸣娇腕间守宫砂，“夫人装睡时睫毛颤得比蝴蝶还美。“
腕间传来灼痛，凤鸣娇低头见守宫砂泛起妖异的红。
萧寒舟的指尖正沿着她血脉游走，那些赤金纹路竟与男人颈间伤痕呼应生辉。
这是双生蛊发作的征兆，亦是十二年前雪夜埋下的因果。
“你下毒？“她旋身欲退，腰肢却被缀着东海明珠的玄铁链缠住。
明珠表面浮动着诡异光晕，恰如金笼里那些神秘生辰礼上刻着的梵文——
此刻她才惊觉，十二颗明珠排列竟与钦天监星图暗合。
萧寒舟闷笑着将人拽进怀里，大氅滑落露出后背鞭伤。
新结的血痂混着龙涎香，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是夫人那半截断簪的余毒。“
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血，“每逢雨夜...咳咳...便会渗入骨髓......“
惊雷劈开雨幕的刹那，凤鸣娇嗅到熟悉的味道。
那是七岁那年喂给寒舟哥哥的饴糖香，混着茉莉与血腥的独特气息。
她猛然扯开男人衣襟，左肩“承影“刺青下果然有道银光——
当年少年咬断的簪头，竟深深嵌在他第三根肋骨间。
“当年凤家军用化功散逼我吞人肉时，可比这疼多了。“
萧寒舟握住她发抖的手按向心口，隔着衣料能触到凸起的虎符形状。
凤鸣娇突然想起霍将军临终前塞给她的半枚兵符，缺口处与这凸起完美契合。
“娇娇不妨猜猜...“男人喘息着贴近，龙涎香里突然混入腐血气息，“此刻本座这里跳得这般快，是毒发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
凤鸣娇的唇贴在他心口伤痕上，舌尖卷走渗出的血珠。
腥甜中泛着莲香的味道让她瞳孔骤缩——这是南疆噬心蛊解药特有的气息！
少女眼中朱砂痣红得滴血，指尖抚过那些陈年旧疤：“督主可知，当年你咽下的根本不是人肉？“
萧寒舟浑身剧震，腕间蛊纹暴起红光。
他猛地扣住凤鸣娇后颈按向妆台，胭脂水粉倾洒的瞬间，口脂在青砖上溅出红梅似的血痕。
菱花镜后的暗格突然弹开，泛黄的血书飘落在地，霍惊云的字迹刺破雨夜：“...凤家幼女心头血可解百毒，然取血者必承噬心之痛......“
“夫人终于肯用真本事了。“男人喘息着扯开衣襟，承影刺青下新伤叠着旧痕，“不如往这里咬...“
他抓起凤鸣娇的手按在肋骨间的银簪残片上，“当年先帝刻字时用的朱砂，混着娇娇的血应当......“
利齿刺入皮肉的闷响打断疯语。
凤鸣娇叼着撕下的血肉抬头，唇色艳得惊心动魄。
染血的虎符拍在萧寒舟胸口时，窗外老槐树突然流出红色汁液，与铜镜中映出的凤母头颅的朱砂痣诡谲呼应。
暴雨冲刷着琉璃瓦，雷光映亮男人瞬间惨白的脸。
“十二年前雪夜...“她扯开领口露出心口蜈蚣状旧疤，“霍将军为保玄甲军虎符，将七岁稚童炼成药人。“
破碎的记忆随着血腥味翻涌——药炉蒸腾的热气里，小寒舟攥着她给的饴糖，黑血却不断从指缝渗出。
萧寒舟踉跄着撞倒烛台，火苗窜上衣摆的瞬间，嫁衣上的冰蚕丝突然绞灭火光。
凤鸣娇这才发现，并蒂莲纹路里藏着数以千计的冰蚕，此刻正疯狂啃噬着两人渗出的血珠。
“现在轮到督主选择了。“她引着男人的手探向嫁衣系带，玄铁链突然铮鸣着缠紧彼此手腕。
十二颗东海明珠泛起血光，在地面投射出钦天监禁术的阵图。
萧寒舟咬破舌尖将血哺入她口中，在唇齿间含糊呢喃：“本座选第三条路。“
染血的明珠嵌入膝骨时，凤鸣娇心口旧疤突然发烫。记忆如潮水涌来——
七岁那年是她自己握着霍惊云的刀剜心取血，而冰湖下的真相远比继母推搡更残酷。
子夜更鼓穿透雨幕，十八名玄衣卫破窗而入的刹那，飞鱼服上的蟒纹映出森冷杀意。
首领捧着的鎏金木匣渗出血水，龙涎香混着铁锈味弥漫开来。
当萧寒舟掀开匣盖时，凤鸣娇的尖叫与惊雷同时炸响——
凤冠霞帔上生母的头颅眉心点着朱砂，与老槐树汁液、她腕间守宫砂形成三角血阵！
“这是三皇子送来的合卺酒。“首领阴笑着举起孔雀尊，酒液中浮动着蛊虫的残肢，“
他说...咳咳...“话音未落突然七窍流血，手中酒尊坠地碎裂的瞬间，十二颗明珠同时迸射血光。
萧寒舟将凤鸣娇护在身下，后背瞬间被毒酒灼出焦痕。他抚过少女眼尾朱砂痣，笑意浸着无尽苍凉：“明日大婚需要圣女心头血...“
染血的明珠按在她心口，“而本座这个药人，恰好是炼蛊最好的容器。“
暴雨中的厮杀声渐近，玄铁链却在血阵中越缠越紧。
当凤鸣娇的牙齿咬穿男人咽喉时，尝到的不是血腥而是饴糖的甜香——
十二年前那个雪夜，她偷偷塞进寒舟口中的糖，终究化成了穿肠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