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涂三十二

涂三十二还不是涂三十二的时候,叫作涂川。涂川努力想要成为涂三十二。

狐族灵力最强的九尾狐只有极少一部分是天生的,人家投胎投得好,其它狐狸比不得。但只要有天赋、肯努力,也是有可能修炼出九条尾巴的。到目前为止,狐族已经有三十一条九尾狐了,三十二这个名号一定要是他涂川的!

为了成为涂三十二,涂川在修炼上付出的努力异于常狐,但他绝不走歪门邪道,因为不走正途即使修成了九尾狐,最终也会被狐族族长废去修为,也会沦为狐族的耻辱。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努力就一定能够实现的,世上努力的狐狸那么多,凭什么是你?当涂川又一次历劫失败,被雷劈回成一只小狐狸时,他领悟到了这一点。他万念俱灰,不想再努力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踩树叶的声音,知道有人朝这边走来了。涂川心想,他现在不能动弹,万一来的是猎人,他就要变成贵妇身上的皮毛了。不对,他现在被劈得乌漆麻黑,猎人不会要他的皮,会吃接吃了他的肉!

脚步声近了,传来一个少女轻轻一声“咦”,而后身体便被人抱了起来。

“好漂亮的黑狐狸啊,怎么会有八条尾巴?”

涂川:“老子是白狐狸!”

“一定是因为生得怪异被父母抛弃了,实在是太可怜了。”

涂川:“你个没见识的人类,尾巴是狐族灵力的象征,八条尾巴代表老子很厉害你懂不懂!”

“咦?怎么有股肉香味……啊,我懂了,刚才落下一道雷,你是不是被雷劈了?”

涂川:“……”

女孩把涂川的身体转了个方向,让他面对着自己。涂川看见了女子的容貌,在以美貌为种族天赋的狐族看来简直平平无奇,甚至因为红肿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儿丑。咦?她的眼睛为什么是红的?莫非是刚刚哭过?

少女将涂川抱到湖边,将它放入湖中清洗。冰冷的湖水刺激着涂川的伤口,它疼得四肢乱动,吱吱叫起来。少女连忙把它从湖中抱了出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水太凉了吗?呀,你受伤了!”

女孩把涂川带回了家,她的家是一座很大的宅子,然而她住的屋子却又小又简陋。她麻利地翻出一些伤药抹在涂川的伤口上,又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好。愚蠢的人类,涂川心想,这种药对本狐仙能起什么作用?但他还是乖乖地躺在她怀里任她摆布,同时心想,她的屋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药,她经常受伤吗?她的手怎么又红又肿,和她秀气的面庞一点儿不相称。

外头传来了重重的砸门声,还有凶狠的声音:“三小姐,你是不是躲在里面?快出来!”

少女顿时心慌失措,她把涂川藏在床底下,对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慌慌张张地开了门。

“三小姐,我就知道你躲在里面!活还没干完呢就在这儿躲懒,当心我告诉二小姐!”

“对不起,我马上就去!”

少女回头冲床下看了一眼,关上门离开了。

涂川已经恢复了体力,从床下爬了出来。刚才那个大嗓门的胖婆娘喊那个女孩“三小姐”,可又让她干活,这是怎么回事?优秀又努力的狐狸总是求知欲旺盛,好奇心也是求知欲的一种,涂川打算看个究竟。

如果没有去看那一眼,涂川还是一只一心只知修炼的小狐狸。因为看了那一眼,涂川知道了这名少女叫作王素秋,是一个什么侍郎的小女儿,虽是王家的小姐,却因生母出身低贱而受人轻贱。王家大小姐早早出嫁,二小姐娇蛮跋扈,总是欺负王素秋。王家主母心机颇深,在家主面前是个对两个女儿一视同仁的慈母,暗地里却纵容亲生女儿和下人一起糟践王素秋。王素秋生母早逝,在王家孤苦无依,受尽欺凌。

人类就是这样,弱小就任人欺凌。但弱小却不懂得修炼自身,使自身变得强大的人,被欺负也是活该!

不过王素秋好歹也算是救过他吧,虽然没有她的救助,他也能自己好起来,但狐族知恩图报,涂川还是决定小帮她一下。于是在再一次目睹王素秋被王淑君欺负时,涂川出手小小地教训了王淑君和那帮势利的下人一番,如此几回之后,王淑君终于收敛了一些。

有一日,王素秋坐在庭院里绣一方绣帕,眼里充满着不一样的光彩,那是许久以来涂川第一次从她那阴霾的眼中看到的如明媚秋日般的光彩。涂川忍不住向她走了过去,想看清她手里的东西。

“呀!”

王素秋被突然出现的八尾狐吓了一跳,叫出声来。她很快认出这就是前不久她带回来的小狐狸,开心道:“小狐狸,是你呀!当日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你现在已经好了吧?你是特意回来看我的么?”

涂川跳到王素秋身旁,低头看那方绣帕,不得不说这丫头长得不咋的,女工做得还挺不错。

“小狐狸,你觉得我绣得好吗?这方绣帕是要给溪二公子的,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涂川从她的脸上看到一抹娇羞的红晕,他有点儿讨厌她的这种神情。

王素秋的目光又黯淡下来,她低头轻轻摩挲着还未完成的绣帕,低声道:“虽然这绣帕要被二姐以她的名义送出去,但只要能送到溪二公子手里,我也心满意足了。可是……天都城中那么多女子都仰慕溪二公子,乞巧节那天送他礼物的女子一定很多,我这方手帕又怎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小狐狸突然趁王素秋不备叼走了她手中的手帕,转身就跳上了墙头。王素秋大惊,冲到墙根下冲着小狐狸叫道:“你、你快还给我!”

涂川翘起尾巴在墙上走来走去,仿佛炫耀一般。

王素秋快要哭了:“求求你,还给我吧!要是重新绣,在乞巧前完成不了,二姐又要打我了!”

看着王素秋眼泪汪汪的样子,涂川心软了。他哼了一声,把绣帕扔了下去。

此后,小狐狸时常会趁无人的时候出现在王素秋跟前,听她说话,看着她干活。王素秋会从自己的吃食里省出一些来投喂小狐狸,小狐狸怕她饿肚子,又从别家的厨房里偷些东西来给她吃。王素秋却不敢吃这些食物,告诫小狐狸偷东西是不对的,让他把这些东西拿回去。

哼,迂腐!怪不得让人欺负!

直到有一天,她开心地跑来告诉他,二姐说溪二公子夸她的绣帕绣得好,她高兴得像头林间的小鹿。涂川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他要回涂山好好修炼了。

八尾白狐静静地趴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少女,一串铃铛出现在她的手腕上。自此少女再也没有见过白狐,她的手腕上多了一串平时不会响,但当她遇到危险时便会响起的铃铛,每当铃铛响起,危险便会消失。涂山上一只八尾白狐专心修炼,修为日涨,只是偶尔听到来自远方的铃声,便离开修炼地一小会儿,再回来时脸上挂着微笑。

涂川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迎来了一次破境历劫,这一次至关重要,如果不能渡劫成功,他可能就要灰飞烟灭了。涂川在修行的山洞外布下了结界,关闭了五蕴六识,隔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成败在此一举。天地变色,雷声滚滚,又一次经历过肉体和心灵的巨大磨难后,九尾狐涂三十二涅槃重生!

涂三十二第一时间飞向天都,他要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在少女面前,告诉她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他带着兴奋与憧憬来到王家宅院,看到的却是少女的棺木。她安静地躺在冰冷狭窄的棺木中,手腕上有一串再也不会响起的铃铛。

涂三十二回到了涂山,每天修炼、喝酒、睡觉,睡醒之后继续修炼、喝酒、睡觉。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只是他的生活中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直到有一天,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你知道东海有一座浮生岛吗?岛上有一种花叫作入梦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