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洱海龙冢

洱海的月光碎成银鳞时,三座岛屿正在下沉。

浪涛拍碎千年渔船的残骸,白族渔娘手腕的银钏突然勒进皮肉,血珠滚落甲板竟凝成“逃“字。苍山十九峰的积雪无风自崩,雪雾中浮起十八座青铜棺,棺盖上雕刻着彝族火把节的图腾——每团火焰里都蜷缩着条幼龙尸骸!

“龙冢现世,血祭苍生......“

老祭司的龙骨法杖插入神都遗址的祭坛,杖头悬挂的东巴风铃无风自响。他干瘪的嘴唇吐出纳西族《创世纪》的秘文,祭坛裂缝中突然伸出只覆满青苔的龙爪,爪心攥着半块碎裂的瓦猫——正是大理古城家家户户房顶镇邪的陶兽!

茶马古道的石板沁出血露。

燕赤梧的降魔杵挑开第九具僵尸的裹尸布,布下赫然是具生着龙鳞的童尸。傩面人留下的马蹄印突然转向苍山玉局峰,峰顶的望夫云竟化作女子泣血的面容——与陆昭璃有七分相似!

“这云......“

他指尖的苗银胸佩突然冰寒刺骨,佩面映出幻象:洱海深处的青铜宫殿里,陆九蝉的残魂被钉在绘有白族扎染纹的刑架上,九条锁链穿透他的魂魄,链头拴着玄天剑宗的噬魂符。更骇人的是,刑架下方跪着个戴银锁片的背影——正是消失的傩面人!

“阿弟......“

陆昭璃的白绫绞碎三只血眼乌鸦,鸦羽落地成字:「苍山雪,洱海月,龙冢开,黄泉接」。她突然撕开左臂衣袖,露出蜿蜒的龙纹刺青——那些纹路正与洱海波涛的走向完全重合!

神都遗址的地砖缝隙渗出黑水。

老祭司的诵经声陡然尖锐,祭坛裂缝中的龙爪猛然伸长,将他的法杖捏成齑粉。漫天飘散的骨粉里,十八座青铜棺同时开启,幼龙尸骸的眼眶燃起幽蓝鬼火。它们腐烂的翅膀掀起腥风,撞向洱海中央的南诏风情岛——岛心的千年榕树突然倒伏,露出树根缠绕的青铜巨门!

门扉上刻着彝文与白文交织的诅咒:

【开此门者,承九龙噬心之痛】

燕赤梧的降魔杵却在此刻发出龙吟,杵身茶马古道纹路与青铜门上的符咒产生共鸣。他忽然记起傩面人笛声中的旋律——竟与大理洞经音乐《八卦》篇的变调一模一样!

洱海漩涡吞噬了第七艘渔船。

陆昭璃潜至水下三十丈时,脖颈的银项圈突然锁紧。项圈内侧的东巴文泛起血光,那是父亲在她周岁时亲手刻下的“长命咒“。此刻咒文扭曲成狰狞的龙形,指引她游向青铜宫殿的偏殿——

殿内堆积如山的陶罐突然炸裂,每个罐中都涌出裹着蛊虫的黑水。蛊虫聚成玄天剑宗灰袍老者的虚影,他脚踩的七星灯阵里,陆九蝉的残魂正被炼化成龙形烛芯!

“陆家的血脉果然妙极......“

老者虚影抬手,宫殿梁柱上的木雕凤凰突然振翅,凤喙刺向陆昭璃的眉心。千钧一发之际,青铜门方向传来惊天巨响——燕赤梧的降魔杵贯穿门扉,杵尖挂着半幅爨文帛书,帛书浸血处显出一行小字:

【龙冢非冢,实为龙胎】

苍山玉局峰的望夫云开始滴血。

傩面人摘下银锁片按在青铜门凹槽,锁片上的生辰八字突然浮空燃烧。陆昭璃在蛊虫黑水中挣扎抬头,看见那人掀开傩面的瞬间——

竟是二十年前“战死“的陆家父亲!

“阿爹......“

她的呼喊被龙冢异变淹没。青铜门后冲出九条血河,每条河中都沉浮着具燕氏先祖的尸骸。尸骸手中的兵器突然飞向燕赤梧,在他周身结成诛魔剑阵——剑尖却全部指向自己的心脏!

“原来如此......“

燕赤梧咳着血沫大笑,降魔杵插入心口:“所谓燕氏英魂......不过是龙胎的守墓奴!“

鲜血染红杵身的刹那,洱海倒悬上天。老祭司的残躯被吸入青铜门,门内传出婴儿啼哭与龙吟交织的怪声。陆九蝉的残魂突然挣脱烛芯,化作流光撞向傩面人手中的银锁片——

锁片炸裂的瞬间,陆昭璃看清了真相:银锁内侧刻着两行生辰,除了陆九蝉的,另一行赫然是燕赤梧的!

血月从洱海升起时,十八座青铜棺在空中拼成巨龙骨架。

燕赤梧的诛魔剑阵突然调转方向,将玄天剑宗老者的虚影钉在青铜门上。陆父的傩面彻底碎裂,露出半张龙化的面孔:“当年我剖出龙胎......就为今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陆九蝉的残魂穿透其胸膛,手中攥着半枚带血的乳牙。那是燕赤梧七岁时赠他的换牙信物,此刻竟与降魔杵上的苗银熔成钥匙,插入青铜门最后的锁眼!

“喀嗒。“

门内滚出颗跳动的心脏,表面覆盖龙鳞与苗银。苍山十九峰同时雪崩,雪浪凝成巨大的白族本主神像,神像掌心托着的不是法器,而是个啼哭的龙首人婴——

正是吞噬了九座龙冢怨气的龙胎!

陆昭璃的白绫绞住龙胎脖颈时,听见燕赤梧的叹息:“原来我们......都是饲喂龙胎的蛊虫......“

洱海在此刻彻底干涸,海底露出座由十万把青铜剑垒成的祭坛。坛顶站着个戴银面具的祭司,他脚下踩着的经幡上,用血写着最后的预言:

【龙胎睁目日,赤水逆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