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核桃树的树荫下,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杨威坐在石板上双手托着下巴打量着吴嫦,时而长大了嘴巴打着哈欠。杨义昌又好几次硬要拉着他走,但都被他严词拒绝,并推搡着杨义昌让他先走。吴嫦也时常瞧他几眼,便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包,里面的衣服和床单卖的也不多了,环顾四周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来了——只有一旁那个不怀好意的小子和焦急等待的长发妇女。吴嫦拿起剪刀站起身来,伸个长长的懒腰,走向长发妇女用一种慵懒的口吻说,“来,我给你剪头发吧!”一面用剪刀在空气中开合了几下——像是能够剪短空气一般,来显示自己的锋利程度。长发妇女看着在夕阳下明晃晃的剪刀,咬了咬牙坐在一旁,吴嫦正要动手,她忽然转过身来说,“你可不能给我剪完了。”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绝对给你剪的漂漂亮亮的,跟城里富家大小姐一样的发型。”吴嫦得意洋洋地说。
吴嫦挥舞着剪刀很快就将长发妇女的长发一剪而光,看着眼前的“短发妇女”奉承道,“你这样看起来可比原来好多了!”长发妇女看着地上一股一股的黑发猛然间有些后悔,手里紧紧抓着那件蓝色衣服。一旁的吴嫦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模样生怕她反悔,连忙从大包中翻出一件黑色头巾,并以极快的速度系在她的头上,退后两步拍手称赞道,“这样就更好了,头巾是我送给你的,天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一面挥舞着手臂像是要尽快赶走她。长发妇女摸着头巾站立良久,转过身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挪动着,还时不时转头看向地上的黑发,露出痛心的表情。吴嫦看着她转过身,以极快的速度将地上的黑发一股脑地塞在袋子里并搅动了几下,扎紧袋子,做完这一切吴嫦才抬起头微笑着卷起胎记望向她——似是在表示你赶紧走吧,现在就算你转身回来,反悔也找不到你的头发了,因为我已经搅匀了,里面可装满了各种毛发。长发妇女驻足脚步看着自己的头发被装进袋中,迅速地转过身飞快地走了。吴嫦这次弯腰收拾起自己的大包来,今天收获还不错,第一个目的已经完成,第二个目的也马上就要实现,随即瞥向正走过来的杨威。“你看我这头发头发也不差。”杨威说着就将自己的脑袋一甩,长发顺畅地偏向另一边,但又很快就回到原位。吴嫦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嘴里噙着笑,双手灵活地将大包打结并掂量了一下。杨威眼瞅着打结好的包,迅速地一把夺过说,“天色也不早了,走,到我们家仔细地看我的头发,肯定比梅婶的好,一定能够换一个好价钱。”一面将包挎在身上吹着口哨径直向前走去。
天黑以后,杨威焦急地躺在床上将被子掀在一旁,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低语声,紧接着“咯吱”一声门慢慢被关上。杨威兴奋地坐起身来,他好像是身处火海一般要急切地逃出去,但他又必须等家人熟睡才行,杨威坐在床上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叫声,但让的他焦急的是到现在还没有听到父亲的呼噜声——以往这时候早已经是震天响,虽然他往常总是盼望这种情况发生,但今天却是希望父亲的呼噜声越大越好——对于他现在来说,这呼噜声宛如天籁般会吸引着他走出房间,离开这个令自己烦躁不安的房间。但现在父亲好像没有一丝要打呼噜的迹象,让的他更加的烦躁不安。杨威心底抑制不住的冲动——想立刻马上冲出房间,并毫不停留地冲进吴嫦所在的房间,但又害怕父亲可能就躲在门外的某个角落,眼睛无时无刻注视着自己的房门,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根经常打自己的长棍,似乎识破了我的一切计划,就等着我出门的那一刻,便冲上来狠狠地打自己一顿。杨威现在只能坐在床上如饥似渴地吞着口水,艰难地爬到床边伸长脖子在门旁侧耳倾听着,又紧盯着门缝看着外面黑呼呼的夜晚。他屏住呼吸,端坐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正当他忍耐不住时终于听到了那如天籁般的呼噜声。他兴奋极了,几乎就要叫出声,光溜溜地跳下床,只听“咚”的一声,吓得他立在原地不敢有丝毫的动静,大约过了五分钟,他才缓缓地打开门,尽量不让门发出任何声音,他估摸着自己刚刚能够出去的空隙,就飞似地冲了出去,但在经过父母房间时却显得小心翼翼。一把推开吴嫦所在的房门冲了进去。吴嫦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忙惊呼道,“谁?”杨威忙小声说,“是我!”吴嫦打着哈欠说道,“原来是你小子!我都等的睡着了……”
大约在持续半个月的阴云细雨之后,杨家坪笼罩在一层层的大雾中,宛如仙境,云雾缭绕大雾不断扩散在这片天地的每一处,村头到村尾,为杨家坪增添了几分朦胧感,神秘莫测。细雨飘落在庄稼地里,树林里,一切都生机勃勃,焕发光亮,各处的颜色更加鲜艳,红的更红,绿的更绿,偶尔也能够听到树林里传来一只惊慌的蝉的鸣叫声,一切都轻快自然。雨水在路面上留下一条条沟壑,顺着各处流淌下来,雨点打落在瓦片上,滴滴答答的顺着房檐滴落下来,调皮的小孩总想用手去接房檐水时,大人都会阻止说,“沾了房檐水,手上就要长‘大猴子’,”小孩好奇地看向父母,会疑惑地问,“猴子是什么?”大人都会一本正经地说,“就是手上长一个大包。”一面在手上比划着往孩子脸上凑,孩子吓的连连后退,大人看到孩子的反应,都会满意的点点头。每逢雨天,杨家坪的妇女都会坐在家里,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向外面的雨,时而露出窃喜的神情,时而又皱着眉头暗暗担忧。男人他们一刻也停不下来,站在房檐下,望着毫不停歇的雨,着急地在屋内团团转,害怕雨水太多会毁了庄稼。
“杨林。”
“你去将这个簸箕送到你二爷爷家。”林启花手里拿着簸箕说。
“好,妈,我现在就去。”杨林点点头说,愉快地将簸箕接过。
“路上滑,你小心点,不要摔着。”林启花看着杨林担忧地说。
“放心吧,妈。”
“呼,好新鲜的空气。”杨林刚走出大门,就感受着雨后的新鲜空气说,抬头望去山上还蒙着一层薄雾,缓缓地移动着,再望远一些,能够看到隐隐约约的山充斥着一片深蓝色,杨林心想,“大海据说就是这种颜色,也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样子?”头顶望去天空也一有层淡淡的乌云,时而一只鸟从天空飞过。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杨林狠狠地吸了一口,沿着台阶向下走去,走过一片丝绵树林,树林里还能听到滴滴答答的雨声,林中有许多蝉一动不动,树叶上的露珠倒映着整个世界,时不时会滑落一滴,偶尔滴落在蝉身上,就会听到蝉惊慌的鸣叫声并拍打着薄翼似的翅膀,从头顶飞过。路旁的草丛里也是一片新奇,叶片上还闪烁着晶莹的露珠,上面还有几只草虫跳来跳去,害羞的虫子总是在草丛下探头探脑的,好不欢快。
“你好!”杨林对着一只蟋蟀招招手说,蟋蟀匆匆地跳进草丛中间。
大雨刚停,路上便留下一个个脚印,路上的村民行色匆匆,互相笑着打声招呼便又一脸严肃地走过,准备去察看地里被雨水泡过的情况。穿过杨家坪的一条小河也变大了许多,携带者“轰轰轰”的响声奔腾流过,几个孩童欢快地在河边跑来跑去,母亲则一面大喊大叫,一面挥舞着棍子不让他们靠近河边,小孩调皮地躲着他们的母亲,母亲追的气喘吁吁。杨林看着这些景象忍不住笑了起来,并晃动着簸箕示意他们赶快跑!
杨林一进门就看到杨玉兰一只脚踩在台阶上,整条腿不停地摇动着,手里抓着一把粮食迅速地洒在地上,几只鸡也迅速地扑了上来。地上的玉米粒吃完之后,一只公鸡和两只母鸡又抬起他们的头,一颗颗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杨玉兰的手,公鸡张了张嘴巴,拍打着翅膀,用爪子在嘴巴上蹭了蹭,甩了甩头鸡冠子直晃悠,又继续垂涎欲滴的盯着杨玉兰手中的粮食。
“兰姐。”杨林叫了一声。
“哎!杨林,你怎么来了?赶紧进屋吧!”杨玉兰听到声音转过头说,随意地将手中的玉米洒在地上,便走了过来。三只鸡一拥而上,由于太过于拥挤,公鸡嘶鸣几声,张着翅膀气势汹汹地向着母鸡冲了过去,啄着旁边的母鸡“咯咯咯”叫了几声到处乱窜。大公鸡昂起胜利的头颅,踱着方步,慢慢想着粮食走去,母鸡只能遗憾地看着,寻找洒在外围的玉米。
“我是过来送簸箕的。”杨林晃了晃手中的簸箕笑着说。
“家里也不急着用,你这么着急拿过来干什么?”杨玉兰接过簸箕放在一旁,看着杨林打趣说,“怎么不拿东西,就不能过来了,爷爷可天天念叨着让你过来玩。”
“我顺路就拿过来了。”杨林有些尴尬地说,“二爷爷他们呢?”
“在屋里。”说着就拉着杨林往屋内走,“爷爷,妈,杨林来了。”
“林儿来了。”杨进忠从屋内走了出来,苍老的脸上高兴地说。老人已经苍老的直不起腰了,拄着一根拐杖,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亲切而和蔼的笑容。
“林儿你来了!玉兰赶紧让你弟弟进来坐。”说话的是杨玉兰的母亲李英,长相淳朴而善良,眉眼之间——尤其是那双大眼睛和杨玉兰很像,对人总是很热情,就像现在一样——脸上满是笑容地看着杨林。
“怎么不见二叔?”杨林环顾着屋内问道。心想,二爷爷家的堂屋可比我们家的堂屋敞亮多了。
“你二叔一大早就着急去地里了。”李英有些无奈地说。“你知道你二叔这个人,闲不住,雨一停就急匆匆出去了,早饭都顾不上吃。”说着拿起几根柴,撑在膝盖上折断放入火堆中。
杨林点点头,又问了问二爷爷的身体怎么样?杨玉兰抢着说,“我爷爷耳朵也背了,眼睛也花了,牙齿也掉光了。每天还忙进忙出的,好像就他操的心多。”杨玉兰恨恨地看着杨进忠。“你爷爷就是闲不下来。”李英也在顺着往下说,说完都哈哈大笑起来。杨进忠摸着杨林的手说,“你妈妈怎么不常过来,这些年都把我们当外人了?”杨林忙摆手说,“二爷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妈妈可从来没有把你们当作外人,只是妈妈每天都忙来忙去的,家里也没人照看,所以没有时间过来。但经常记挂着二爷爷您的身体,还让我过来多陪陪你,妈妈有时间就过来了。”杨进忠听到后,擦力擦眼睛点点头,感叹道,“都不容易啊,启花一个人更不容易,我们也没有帮上什么忙,以前……”
“爷爷!”杨进忠还没说完,杨玉兰就故意打断说,“你都胡说些什么?”
“老了,不中用了,就容易胡思乱想了。”杨金忠也反应过来笑着说。
“好了,玉兰等会把你大姨叫过来一起吃饭。”李英在一旁说,像是要打消什么疑虑似的——又像是不容拒绝似的,看向杨林说,“早上我就给你大伯说了,也去看一看你们的地,所以就让你妈放心过来吧。”
杨玉兰点头答应,杨进忠也满意地点点头,杨林也回应道,“那好吧。”一面看着水壶里的水嗡嗡响着,心里犹豫着自己需不需要将水壶提下来——很明显水已经煮沸了,李英好像看出来他的犹豫和一片好心,便迅速地将烧水壶提了下来,并开口说,“这才像话嘛!一家人过来一起吃个饭。”
众人围坐在火堆四周,照的每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
“杨林,跟大人聊天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找个人。”杨玉兰眼睛转了转看着杨林笑着说,还不待杨林同意就拉着杨林往外走。
“干什么去?别带着林儿瞎跑。”李英正提着烧水壶灌水,听到杨玉兰的话忙转过头问。
“妈,我们很快就回来,不会耽误吃饭的,我也正好去叫大姨。”杨玉兰笑嘻嘻地对母亲说。一面就拉着杨林跑了出去。
“哎!你们找谁去啊?走慢点,路上小心摔跤......这孩子太不像话了,哪有女孩子的矜持。”李英跑到门口大声说。杨进忠对着李英说,“让他们去玩吧,都长大了,自己会小心的。”李英无奈地看了看父亲,又看着走的飞快的两人喊道,“你们慢点!记得回家吃饭。”
“兰姐,去哪儿?”杨林看向拉着自己的杨玉兰疑惑地问。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杨玉兰神秘地说。
穿过树林,走过田地,看着眼前的房子,杨林才恍然醒悟,立刻顿住脚步说,“兰姐,不行,不行,我要先回家了。”
“我特意带你过来的,你怎么能说走就走,这可由不得你。”杨玉兰扯着杨林的衣服说,“你就别害羞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明明想去,却又不好意思,快点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