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笛的七个音孔,缓缓渗着槐木汁液,那汁液仿若带着某种神秘的气息,顺着笛身蜿蜒而下。林青崖仅存的左手三指,在笛身上灵动地跳跃,按出《安魂调》的诡异变奏。当第三个泛音悠悠响起,震颤着墓砖时,悬浮在半空的巫女傩面,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陡然开裂。傩面内部,竟露出齿轮咬合的机械结构,那些青铜构件在笛声的催化下,正飞速重组出人脸的轮廓,场景诡异而神秘。
“申时三刻......”陆识的青铜左眼瞬间穿透傩面内部,清晰地读出发条装置上蚀刻的战国篆文。这些文字,与第五卷黄河镇河图的星象标记,竟完全重合。然而,更令人惊悚的是,齿轮间隙之中,卡着半盘磁带,那磁带的模样,赫然正是第一卷殡仪馆失踪的那卷陆怀山遗言录音,仿佛命运的线索在此刻悄然交织。
姜晚背后的槐树纹,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激发,突然暴长。狐尾虚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扫落三盏青铜长明灯。在那跳跃不定的灯影里,巫女傩面彻底解体,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逐渐显现出来——竟是九婆婆年轻时的模样。只是,这张脸的左半侧布满了熔毁的疤痕,右眼处,嵌着与林青崖同款的齿轮义眼,让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诡异而沧桑的气息。
“阿姊......”机械义眼像是有了自主意识,突然脱离傩面框架,“咕噜咕噜”地滚落至林青崖脚边,那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怨与思念,“五十七年了......”
刹那间,整座墓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了时间的齿轮,开始回溯往昔。青铜镇水兽逆流而上,凝固的阴河渐渐解冻,河水奔腾流淌;血朱砂矿脉的殷红逐渐褪去,变成青灰色的岩层。时光如潮水般倒涌,最终定格在 1958年的那个暴雨夜:青年陆怀山与九婆婆并肩站在青铜熔炉前,炉膛里,锁着一个浑身插满傩面钉的女人。令人震惊的是,她的面容与九婆婆竟如同镜像一般,左胸凸起的傩面骨,正被熊熊烈火熔炼成液态,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小妹的命格更纯......”九婆婆面容冷峻,将槐木钉缓缓刺入熔炉观测口,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用她做活人桩......”
场景陡然扭曲,如同一幅被揉皱的画卷。陆识看见祖父手持断魂剪,动作坚决地将巫女傩面骨植入孕妇腹部。而那个本该是自己母亲的孕妇,此刻竟长着姜晚的脸,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诞而又离奇。当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熔炉里的巫女残魂,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啸,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阿姊你骗我!说好只是暂借命格......”
林青崖的骨笛在此刻吹出一声刺耳的破音,仿佛是对这残酷现实的抗议。时空回溯,也在此刻戛然而止。他缓缓弯腰,拾起滚烫的机械义眼,手指灵动地将齿轮部件拆解、重组,最终形成一把钥匙的形状。他目光凝重,缓缓开口:“这才是真正的判官眼——你祖父从巫女颅骨里剜出来的时间信标。”
姜晚突然痛苦地跪地抽搐,身体扭曲得不成人形。狐尾虚影像是失去了控制,疯狂地缠住自己的脖颈,她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录音带......在傩面里......”
陆识的九星疤,第九颗“壬申”剧烈震颤起来,仿若一颗即将爆发的星辰。喷涌而出的黑气,在空中迅速化作磁头虚影。当虚影触及傩面残骸的瞬间,祖父的录音,如同一道炸雷,在颅腔内轰然炸响:
“1958年申时三刻,当判官眼嵌入傩面骨......”
沙哑的声线,与第一卷殡仪馆磁带完全一致,熟悉而又带着岁月的沧桑。然而,后半段的内容,却是陆识从未听过的:“......青崖会带你们找到时间裂缝,但记住,契约修改次数......”
录音突然被一阵强烈的电磁干扰声切断,如同命运的齿轮在此刻突然卡顿。陆识的青铜左眼,在此刻发挥出强大的解析能力,瞬间看穿傩面内侧的隐藏信息——那些齿轮咬合形成的凹痕,实则是用战国金文编写的《葬魂曲》乐谱。当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音律符号时,整座判官殿的青铜构件,像是被奏响的乐器,开始鸣响,发出一阵悠扬而又神秘的声音。
巫女的残魂,从傩面碎片中缓缓升腾而起,仿若一缕青烟。她熔毁的半张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开始倒流。她脖颈处的傩面钉,逐个崩飞,“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露出底下与九婆婆同源的槐木纹身,那些纹身像是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过往。“陆怀山骗了我们所有人......所谓傩面骨容器......”
林青崖突然神色一凛,猛地将判官眼按进陆识左胸凹陷处。齿轮与傩面骨咬合的瞬间,时空像是被一把利刃划开,裂开七道幽深的缝隙。每道缝隙里,都在上演着不同时间线的葬礼,犹如一场时空的幻梦:在第三条裂缝中,九婆婆正将巫女无情地推入熔炉,那场景充满了绝望与痛苦;第五条裂缝里,姜晚的太阳穴插着傩面钉,面容扭曲,生死未卜;而第七条裂缝尽头,陆识看见自己抱着婴儿,静静地站在判官殿前,那婴儿的襁褓上,绣着“申时三刻”的血字,仿佛命运的诅咒在此刻悄然显现。
“时间锚点要塌了!”姜晚的狐尾迅速卷起两人,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跃向主梁。她的槐树皮肤,在时空乱流中迅速剥落,露出底下裸露的肌肉组织。令人惊奇的是,肌肉组织上浮现出黄河镇河图星象,那些星象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在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当壬申星疤与天枢位重合的瞬间,镇河图突然实体化,化作一道强大的引力,将三人卷入第五卷的时间湍流,开启了一场未知的冒险。
在绝对黑暗中,陆识仿佛置身于宇宙的深渊,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完整的祖父遗言:“......契约最多修改九次,每次都要用血亲魂魄做抵押。青崖的判官眼记着所有轮回,等到了申时三刻......”
机械齿轮的咬合声,在黑暗中突然清晰起来,仿佛是命运的倒计时。陆识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殡仪馆地下室,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熟悉而又陌生。面前梳妆镜的裂纹,正缓缓重组出“申时三刻”的甲骨文,那些文字仿佛带着古老的魔力。镜中反射的九婆婆,缓缓转头,她的右眼窝里,巫女的机械义眼正渗出槐木汁液,那汁液如同眼泪,流淌而下,诉说着一段跨越时空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