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距平安县十五里处,一辆马车正缓缓行驶。
身穿黑色劲装,扎着高马尾的南宫晴,一边抽打着小母马肥嫩的屁股,一边回头朝车里问道:
“方雨法师,去平安县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去不就行了,您又何必一起,舟车劳顿的?”
“无妨。”
黑衣妖僧坐在马车内,那张满是风尘气的绝美脸颊上挂着黑纱。
她盘动着手中佛珠,闭着眼摇摇头:“得替陛下好好考察一下,这沈诚的心性与品德如何。”
“嗨,您放心吧。”南宫晴当即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胸脯:“沈公子知恩图报,义字当头,将来一定是我大虞的半壁江山!”
“谁教你这么用词的?”方雨睁睛看向她。
“啊?我的用词不对吗?”
“驾车吧。”方雨又把眼睛闭上。
“得嘞,驾!”
………
另一边,驿馆内。
“我认为郡主未必是让妖鸟掳走的。”沈诚捡着书站起。
“小子,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卢风皱着眉头:“要是耽误了营救郡主,你担当的起吗?”
李春也看向沈诚,不停朝他使眼色。
县令爷对自己手底下的这帮捕快有着清醒的认知,你让他们打个架,收个保护费还行。
指望这帮子大老粗查案?
那还不如指望有人托梦,告诉自己凶手是谁呢!
“卢大人。”沈诚却只是问道:“你今天是否一直守在房间外面?”
卢风心有不忿,没好气道:“是又如何?”
“那你可曾听见,房间内有翻箱倒柜的声音?”
“没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不对劲。”沈诚走到柜子旁:“你怎么也是六品武夫,听觉过人,这房间内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听不见?”
“兴许,是那妖鸟有屏蔽声音的术法。”
“那也不对,郡主的侍女一共有七位,也都是好手,这房间都乱成这个样子了,她们反抗一定很激烈。”沈诚继续推理:
“即是如此,那这些被褥家具上,怎会一点血迹都没有?”
“谁知道妖鸟有什么手段?万一它能把人迷晕呢?”
“若是如此,又怎会一地狼藉,战况激烈?”沈诚摇摇头,接着举起手中的书:“而且,你们没注意到吗?这房间中满是散落的书籍,却没有一本医书。”
“郡主乃是医者,房间里怎可一本医书都没有?”
他刚刚仔细检查过了,这房间里除了春宫图以外,就都是聊斋志异,江湖传说。
听到这话,卢风眼神一颤,周围的天麟卫们,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李春咽了咽口水,错愕地看着沈诚,有些难以置信。
苍天啊,我手下竟然还有会查案的人?
“休要再婆婆妈妈的,到底怎么一回事?”卢风急忙问道。
“很显然,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沈诚郑重道:“郡主不是在这里被绑走的。”
“这里只是一个障眼法!包括那窗外妖物的脚印,都是贼人提前布置的。可惜,他们没注意好细节。”
听闻此话,全场众人都若有所思。
宋亭毕竟做了多年捕头,跟上了沈诚的思路:
“也就是说,郡主被绑一事,和鸟的脚印没关系,歹人在故意误导我们,让我们往那个方向查!”
一边说着,他一边惊讶地看着沈诚。
奇了怪了,这无咎竟然还会查案,怎么以前没发现?
几名天麟卫对视一眼,也都想通了其中关窍,看向沈诚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看破歹人的计策,如此能力,比之刑部老手也不遑多让了吧?
“可是,沈公子。”就在这时,侍女小盈却站了起来:“这不对啊,我今早是陪着郡主回来的啊,我亲眼看见她走进房间了!”
慕容雪在沈诚的房间里为他疗伤,一直忙活到今早才回房间。
“没错。”卢风也冷哼一声:“我一直守在门外。郡主今早确实回了房间,从那之后,就再没出来过。小子,你果然在胡说八道。”
听闻此话,沈诚陷入沉思。
其余众人脸上也浮现出凝重。
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又一次破灭。
“不,还有一种可能。”就在这时,李春却陡然看向卢风,眼神仿佛看穿一切:“卢风,若你是凶手,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你说什么?”卢风猛地拉高音量。
“郡主消失的时候,只有你一人在门外。”李春眯起眼睛:“无论是布置房间,还是模拟脚印,都轻而易举。”
“刚刚也是你,率先提出了那什么妖鸟。”
“依本官看,郡主分明是你伙同歹人掳走,再故意把我们引到错误的搜查方向!”
“一派胡言!”卢风猛地抽出配刀,指着李春的鼻子:“姓李的,我卢家满门忠烈,怎可做出这种行径,你休要血口喷人!”
唰!
房间内的其余捕快和天麟卫们,也一齐拔刀,顷刻间,便剑拔弩张。
捕快们按理来说,是不敢触怒这些天麟卫的。
但现在已经不是一般情况了,若是找不到郡主,所有人都得九族消消乐。
他们本就是把脑袋别在腰间查案,现在好不容易抓到线索,怎可让卢风跑掉。
“呼,我说各位将士。”李春长舒口气,又看向几名天麟卫:“你们可想好了,找不到郡主,你们也要掉脑袋,这卢风真的没有嫌疑吗?”
“这……”天麟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有,本官之前就觉得太巧了。”李春继续说道:
“世子回京,明明已经绕道平安县,那群狐妖是怎么知道的?若是卢风将军从一开始就是内奸的话,就说得通了!”
“你!姓李的,你混账!”卢风睁大眼睛,猛地上前一步,手中配刀就朝李春的脑袋斩去。
“你竟袭杀朝廷命官,还说你不是内奸!”李春连忙躲到宋亭身后。
宋亭也懵了,不是兄弟,我一个八品武夫,也挡不住这刀啊!
裆!
好在关键时刻,天麟卫们却都出手拔刀,挡在了卢风面前。
“你们几个,想干什么!”
“将军,你给我们好好说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些狐妖会来!”几名天麟卫双眸血红。
“你听那姓李的放屁!给我让开!”
霎时间,几个天麟卫竟就在房间中僵持了起来。
沈诚站在一旁,眉毛紧蹙。
他一开始也怀疑,卢风是真凶。
毕竟他既有作案时间,又有作案条件。
但,卢风实在太蠢了,简直就是没头脑加不高兴,这样的人真的配做凶手吗?
而且……
他环顾四周,却总觉得这房间有股说不出来的异样。
小盈说,今早郡主确实进了这个房间,卢风也说,郡主进来之后就没再出去过了。
“可这里明显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无论那一地狼藉,还是地上散乱的书籍,都说明了这一点……等等,书?”
沈诚皱起眉头。
郡主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别人的书?
若是为了掩盖现场,误导调查的方向,何必自己带书来,直接用郡主的书不就好了?
还有,郡主的书又跑到哪里去了?难道都被歹人抢走了?
沈诚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小侍女,却见她趴在床下,似在寻找着什么。
“小盈,你在找什么?”
“啊?我在找之前给郡主垫的毯子。”小盈撅着屁股,从床底下退出来:
“那毯子是王妃留给郡主的,她到哪里去都会带着,可现在怎么找不到了……奇怪,我记得我铺到床上了啊。”
“找不到的毯子。”沈诚眼神一颤,突然想通了关键:“难道,这里不是郡主的房间?”
“公子到底在说什么?”小盈越发听不懂了:“这里就是郡主的房间啊……”
沈诚却端着下巴。
最后一块拼图补上了。
他明白这房间中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不会错的,这间房间根本就不是郡主的房间!
是歹人按照郡主房间,一比一复刻的!
歹人只知道这房间原本家具的陈列方法,却不知道细节。
所以,房间里的书才不是慕容雪的,所以,慕容雪最重要的毯子,才会不在房间里!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的话……”
沈诚闭上眼睛,眼前的画面变成上帝视角。
慕容雪今早,给自己疗伤之后,在小盈的陪同下,回到房间。
她安排小盈回去照顾我,然后自己推开门,跟着七个女仆一起,走入其中。
卢风将门关上,背对房门,守在门外。
而慕容雪一行八人,却在迈入内间时,突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间被仿造的房间。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沈诚猛地睁开眼睛,双眸中透露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凶手的手法太过大胆诡异,让他一时之间都无法相信。
可想来想去,这却是唯一的可能性。
“还缺一个证据,好在我有炼化和鉴定万物的魂天炉。”
这么想着,沈诚走到内间房门之外,沿着门槛仔细寻找。
找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他皱皱眉头,正想离开,耳边却传来叮铃的声响。
昂起头,却见那风铃悬挂在门廊上,不停晃动。
“是这个吗?”
他抬起手,按了上去。
魂天炉具备鉴定万物的能力,当即发动。
【魔道阵法·星罗斗转的仪式物,现以损毁,可以炼化。】
“果然是这样!”查验着阵法的效果,沈诚睁开眼睛:“小盈,我知道郡主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