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苍梧来人

自古打仗,打得就是兵甲钱粮……

在不考虑将领指挥水平差别太大的情况下,谁的兵多、武器好、后勤补给足,谁就能获胜。

以交趾富庶,钱粮、人口自是不缺,然则兵甲却无法自足,

当下支用,皆是之前朝廷供应之留存,消耗一样少一样。

故而士燮打得十分保守。

你能相信,两千郡兵出征,已过半月有余,郡兵伤亡总共才两百余?

精兵猛士从来都是自血刃厮杀而出,兵不见血,何以建功?

士燮如此怜惜兵士,被阻在灭賊山隘口,便不足为奇了。

原本历史中,交兵不耐战,恐也是士燮归附孙权的原因之一。

“外祖所言极是……”

士绍这才明白,原来不是郡府诸官不懂军事,而是自己认知不足,但他仍旧说道:

“然则观贼军当下态势,显欲对交趾诸县行那分而歼之策……”

士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环视观众官员神情,

见掌军司马频频点头,其余官员也未作否认,他便继续说道:

“且不说贼军南击,父亲能否挡下,便是当真挡下南来之贼,父亲必也会囿于九真叛军,而不敢追,

如是,便必致贼得走脱,如此于郡中又有何益?”

堂中官员闻言皆是点头,程秉眉头皱得越发深沉。

“届时官军不能破贼势,那些平日慑于郡中威势,而不敢肇事之山中诸番,又会不会生出其他想法?”

交趾郡籍口八十余万,那是在官府统治之下的诸县人口,以及一些半归附的平原、低山部落,

而在群山深泽之中,还有大量不服王化的生番蛮夷,

他们不交赋税,生产落后,故而经常下山出泽,劫掠人口,抢夺盐铁,天然就与官府对立。

现在贼军对抗官府,官军一旦露出疲软之态,这些生番难免不会乘火打劫。

“况且若诸夷相联,郡中顾此失彼,又该如何?

反不如乘当下尚有余力,先绝外患,除后顾之忧,再提兵北上,灭郡中之贼,

如此,内忧之疾,当不足道也……”

士绍话毕,堂中各人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哀叹之声不绝于耳,还不断与身边之人讨论。

还是那句话,渡海而战,风险太大,郡中兵力不足,怎能分兵遣去他郡呢?

便此时,一郡吏匆匆行至贼曹身边,将一封漆竹简递给贼曹,后躬身行礼,退出大堂。

贼曹拆开封漆,将竹简内容看完,眉头一皱,抬头看向一旁士绍。

见他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诸吏争吵皱眉,不由苦笑起来,郡中大吏尚不足一黄口小儿。

贼曹便站了起来,扬了扬手中竹简,朗声喊道:

“诸位先静静,或许我等真应如十七郎所说,派兵渡海,先绝外患……”

说完便把竹简递给上首的长史程秉。

程秉接过竹简,疑惑将内容看完,随之神色凝重的看了圈周遭官吏,语气沉重道:

“望海县数乡为北山蛮所劫,死伤百人,屋舍毁坏无算,望海县不能逐,向郡府请兵围剿。”

情况还真如士绍料想一般恶化了……

所有人目光都不由自主看向士绍,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这时士府仆人进来,行至士绍身前,言道主母有请,让小郎即刻前往。

士绍赶紧如逃命一般离开议事大堂,引得堂中众人一阵哄笑。

士绍在奴仆引领下回到后府,母亲桓氏正在客厅和一二十七八男子叙话。

见士绍进来,原本面带笑容的桓氏,顷刻敛去,声音严厉地质问正准备行礼的士绍:

“你父亲何时说过调族中部曲两百入交?我怎不曾听闻你父亲说过?”

士绍看向一旁正在饮茶的二十七八男子,心中了然。

呵……

原是日前借父亲口吻,调拨入交的两百宗兵到了,还以为仍需等上两三日才能到呢。

士绍心中有了计较,并未回答母亲,而是反问桓氏:

“母亲可知父亲危矣?”

桓氏闻言一惊,也不追究儿子私自调兵之事了,赶紧问道:

“怎么一个说法,数日之前,不还捷报连连,说将贼驱入山中了吗?怎么突然就危险了?”

桓氏是知道士绍今天去郡府听政了的,想必前线又有新的变故。

“昨日贼寇苟漏,进逼羸娄,有南下九真迹象……”

士绍便将方才郡府讨论之事跟桓氏讲了一遍。

坐于一旁饮茶那二十七八男子,也露出细心倾听之相。

待士绍讲完之后,桓氏抱怨道:

“如此危急时刻,那一帮官吏何故犹豫,便当即刻发兵渡海,袭贼后路,以绝外患。

倘若夫君被围,郡兵大败,他们还能有甚好处不成?”

“是极,是极……”

士绍赶忙顺着桓氏话赶话:

“方才接报,言北山蛮下山劫掠,

想必郡府之中,必定又是一番讨论,想要郡中发兵九真,不知要等到何时咯……”

他看了看一旁疲色未消的男子,对桓氏道:

“如今兄长既已领族兵至交,不若劳烦兄长速速率领族兵先行,浮海击贼,以解父亲之预厄。”

桓氏担忧夫君,没有郡府官吏那么多顾虑,自是应道:

“阿豕所言在理……”

他看向一边已经放下茶杯,看向这边的男子问道:

“只是不知五郎以为如何?”

这男子正是这次从广信率领两百族兵前来交趾的士辉。

他是士燮三弟士䵋长子,在士氏同辈中排行第五,故而桓氏叫他五郎。

士辉起身抱拳,答道:

“伯母毋忧,侄男这便点齐儿郎,前去救援伯父。”

说完便要起身出门。

士绍赶忙将他拦下:

“兄长不急,儿郎们才至郡中,当先休息一番,再出发不迟……”

见士辉面有急色,他解释道:

“贼军现在苟漏,尚无南下消息,四五日内当不能破苟漏,

且南下渡海,尚需舟船棹吏,兄长不能让儿郎们凫水过海吧?”

桓氏也道:

“阿豕说得在理,五郎你日夜奔波,是该歇息一两日”

她又对士绍道:

“阿豕你先陪你兄长叙话,我去吩咐仆人准备饭食,你阿兄还没进朝食呢。”

士绍点头应下,士辉也拱手道:

“劳烦伯母……”

桓氏摆了摆手,便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