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部鲜卑的交界处,以一座石头山脉为限,此山唤作石头山,也叫积石山。因此地降雨稀缺,山石凸出而多怪石而少密林,极难藏住大军埋伏,乃是兵家不争之地。
可偏偏是这么一座兵家不争之地,此刻却埋伏着千余人马,这些人借着怪石嶙峋,偃马俯身,刚好能将行踪隐藏,若是不仔细端详,是很难有人注意到这座山头藏有伏兵。
这些伏兵匪气难消,军纪涣散,一身行头邋里邋遢,正是纵横塞内塞外的马匪。他们傲啸塞外多年,素来横行无忌,却在数月前在一个名为张冲的人手上,吃了闷亏,折损了近三百号弟兄,铩羽而归。
他们怀恨在心,一直想伺机复仇张冲,只是听闻这厮先是成了塞外的艾瑞坦克,而后又在塞内得了个司马的官职,大败叛军联军,一时间风头是越混越大,他们似乎离这当初不闻一名的小人物是越来越遥远,再也无法报仇。
就在数日前,他们突然收到张纯送来的财宝战马,委托他们这些时日蹲守于这积石山附近,侦查官军的动向,一旦官军有风吹草动,须即刻快马禀告动向。显然张冲记吃也记打,他被张冲数次搅乱大局,也担心伏兵于卢龙古道还不稳妥,担心官军援军兵行险着,借道中部鲜卑从塞外横插而来,所以专门嘱托游离于塞外的马匪,让他们斥候于积石山附近,监视有可能出现的官军兵马。
马匪们唯财是命,欣然应允,这数日来都蹲守于此地,却并未见到任何官军的到来。直到两日前,他们的哨骑忽然察觉到一股官军正快马奔袭而来,目标直指辽东的管子城,这让他们为之一振!
他们振的当然不会是官军来了,马匪惜命如金,喜于劫掠却恶于厮杀对垒,可是这股官军不是别人,却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张冲所部!
张冲所部有近两千骑,他们一群马匪当然不敢正缨其锋,想当初张冲三百骑兵便将他们杀的七零八落,如今两千精骑扈从,马匪又如何敢犯险?不过马匪的任务只是监视跟踪,他们很快将此消息快马传至辽东张纯处,让张纯提前作出了兵马应对,希冀能联合张纯灭杀张冲,报仇雪恨。而马匪一行人则是一路尾随张冲兵马,远远的落在后边,不敢距离太近,生怕被察觉。
石山马匪栖身,草原蹄印纷乱,似有大军从此处践踏而过。一骑快马从原野尽头出现,很快便蜿蜒上行,来到山上马匪之中。
“头儿,有怪事。”那马匪狐疑道,“今日那张冲所部官军行军灶数不对!”
“多了还是少了?”马匪头子胡髯刮的铁青,容貌虽是个憨厚的国字脸,可是神情却是残忍,与之格格不入。
“若是多了,倒也不奇怪,毕竟辽东告急,官军不少援兵都在云集。”那马匪挠了挠头,“可怪事是,这灶数足少一大半!”
“少了一大半?!”马匪头子嘶声道,“赖三儿,尔可是看清了?!”
“绝错不了,头儿!”马匪赖三儿急忙道。
赖三儿信誓旦旦,所谓行军打仗,往往敌对双方都互相身处迷雾,而不得对方兵马数量多少。这寻看灶数便是一方门道,通常一灶可围坐十名士卒吃食,而张冲所部灶数这两日来一直保持在二百灶左右,这就代表张冲所部应在两千人上下。可是今日赖三儿待张冲所部拔营而去后,再探灶数时,却惊觉营灶只有区区四十余灶,也就是说张冲昨夜扎营过夜时,绝不会超过四百的兵马!
马匪素来畏惧张冲,生怕被他发现了行踪,所以每每扎营,马匪都不敢抵近斥候,而是远远的窥伺,直到第二日张冲拔营而去,才灰溜溜小心翼翼的斥候弃营。
“难道咱们暴露了行踪,这张冲是在故意示弱,引咱们上钩?”马匪头子谨慎道。
“欸,头儿,您难道连我赖三儿的哨探本领也是信不过了?”马匪赖三儿苦恼,“我起初亦觉得古怪,担心张冲那厮是疑兵之计,为求稳妥,便带小的们挖开了他们埋粪之处,翻看了他们人马粪便,这灶数可以作假,可是粪便却做不了假,就算人能故意憋着粪便不拉,可是马儿这等畜生却不得不拉!”赖三儿颇擅斥候,此时侃侃而谈,神采奕奕,“马粪与人粪不同,我收捡马粪一闻,就知这马粪是昨夜里新鲜的,绝错不了!”
“那如果是他们故意揣着马粪行军,却留下了极少量的马粪作为诱饵呢?”另一胖胖的马匪愣愣道。
“那若是他们分兵而行,以四百骑为疑兵,再另出奇兵对安定王的布局出其不意的破坏呢?!”赖三儿负气,胡诌了一句。
他此话一出,众马匪却是一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赖三儿无心一句,却如醍醐灌顶般点醒众人,谁都知道张冲的骑兵霸道无比,这千余的数量冲杀起来,恐怕几千号人都不是其对手,若真如赖三儿所言,那他们便是跟丢了目标,还会对张纯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他娘的,把人跟丢了!”马匪头子一摔酒坛,“都跟老子贴紧了追,要是这四百人也跟丢了,老子就割了他的头跟安定王交代去!”
马匪头子不敢去赌,他总觉得赖三儿说的有理,比起将马粪揣在兜里,这分兵去奇袭张纯的可能性却更加大。
他一声令下,众马匪不敢忤逆,纷纷上马。那马匪头子自觉并不放心,又亲自率军去追,张冲骑兵再强悍,如今也不过三四百骑,如今快马行军没了那杀人无情的弩箱,他们一千多号人还吃不掉区区张冲残部?!
马匪从积石山上吆喝而下,沿着张冲所部的乱蹄印迹,朝着东面纵马追去。
两个时辰后,原野尽头出现了一片浅浅的山岗,山岗不高,马踏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而上。可是众马匪来到岗下,也再也不能上前,纷纷停住战马。
只见山岗之上,孤身一人,持弓立马,傲视群匪道:“辽西韩当在此,哪个敢来?!”
他声如洪钟,响天动地,英雄气概,迸发而出。惊的马匪马儿惊蹄,如遇猛虎。惊的千余马匪胆寒心战,竟无一人敢越雷池半步!
“韩——韩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