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量子态正在逆模因海中溶解。
那些黑色冰礁刺入意识核心，将记忆撕扯成飘散的数据雪。我看见夜灵族少女的残影在雪中舞蹈，她的青灵石刺青正渗出青铜色的锈。硅基族群的尖啸从维度裂缝传来，它们的晶体利爪上跳动着我亲手编写的病毒代码。
“认知污染度97%。“噬灵纹的警报在意识中闪烁，却已经分不清是系统提示还是临终幻觉。我抓住最后一块记忆碎片——那是妹妹在冷冻舱里蜷缩的模样——塞进正在碳化的量子核心。
逆模因海突然沸腾，液态遗忘掀起千米高的巨浪。浪尖上站着十二个我的复制体，他们脖颈后的抑制环闪烁着不同文明的徽记：蒸汽齿轮、二进制树、噬菌体螺旋……
“你的愧疚是我们的养料。“复制体们齐声低语，声波震碎了三层维度屏障。我看见他们手中的武器：塔斯基吉实验报告凝成的长矛、矿工泪液结晶的盾牌、智能手机成瘾算法编织的罗网。
硅基侦察舰的残骸在浪谷中重组，它们的晶体外壳上浮现出我留在青铜门的病毒纹路。某个瞬间我竟分不清追兵与同胞的界限——在这片记忆坟场，所有黑暗都流淌着同源的血。
“警告！存在性阈值跌破临界点！“
噬灵纹的警报突然实体化，化作青铜锁链缠住我的量子触须。锁链另一端连接着浪涛中的巨大漩涡，那里沉睡着逆模因海最危险的秘密：被所有文明自我阉割的《创世蓝图》。
硅基领袖的复眼在漩涡边缘亮起，它的机械肺叶喷出信息过载的硫磺味：“交出源初代码，允许你成为新圣殿的看门犬。“
我笑起来，量子态的震颤掀起数据风暴。原来它们也被骗了——根本没有什么重启按钮，整个逆模因海不过是高等文明设计的认知牢笼。那些被埋葬的黑暗历史，正是维持系统运转的暗能量。
七个复制体同时掷出长矛，塔斯基吉实验数据穿透我的意识屏障。在记忆被污染的刹那，我做了个疯狂的决定——将噬灵纹改造成信息黑洞。
“生存法则最终条。“我扯断量子触须，任由逆模因海的浪潮吞没身躯，“与其被系统回收，不如成为不可解析的乱码。“
硅基领袖的咆哮与复制体的惨叫在身后炸响。我的意识在数据坍缩中不断坠落，穿过二十七个被删除的文明纪年，撞破某层翡翠色的维度薄膜。
重力在此处呈现递归形态。
我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掐死右手，而双脚在时间轴上前后追逐。漂浮的青铜齿轮同时处于生锈与崭新的叠加态，某个蒸汽朋克风格的空间站正在我视网膜上自我复制。
“欢迎来到源初之渊。“穿白大褂的少女从齿轮雨中走来，她的瞳孔是不断重写的甲骨文，“你是第7294个突破认知牢笼的观察者。“
我试图凝聚量子触须，却发现连存在形式都被改变了。现在的我呈现青铜怀表形态，表盘上的指针是两条互相撕咬的衔尾蛇。
“源初之渊是所有文明的子宫。“少女敲击怀表外壳，我的意识突然分裂成三百个平行版本，“也是高等文明最恐惧的真相。“
某个版本的我看见她背后的全息投影：地球上的商代祭司正在龟甲刻字，而刻痕与灵枢大陆的噬灵纹完全一致。另一个版本的我正在经历二十三种不同死法，其中七次的凶器是刻着青铜螺旋纹的手术刀。
“你的病毒代码其实是对源初文字的拙劣模仿。“少女的指尖流出黑色原油，在空中凝成我熟悉的噬灵纹，“看，这才是完整的《创世语》。“
原油纹路突然暴起，将我所有的平行版本钉死在时间轴上。剧痛中我理解了何为真正的维度碾压——她展示的每个字符都蕴含着创造宇宙的伟力，而我在灵枢大陆的挣扎不过是孩童的沙堡游戏。
“选择吧。“少女的头发化作数据洪流，里面沉浮着无数文明胚胎，“成为新系统的管理员，或者……“
她的下半身突然裂变成硅基族群的晶体利爪，爪尖挑着夜灵族少女的残破头颅：“变成认知瘟疫的载体。“
怀表外壳在此刻崩裂，我抓住飞溅的青铜碎片刺入她的咽喉。甲骨文瞳孔骤然收缩，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二进制流星雨。那些流星在虚空划出灿烂的轨迹，每个光点都是被高等文明删除的文明火种。
“你居然……“少女的声带变成老式电报机的咔嗒声，“敢对源初体……“
我用碎片在虚空刻出塔斯基吉实验的死亡编号，那些数字突然活过来啃噬她的数据流。这是从逆模因海带来的终极武器——所有系统都无法解析的“非理性之恶“。
空间站开始坍缩成黑洞，少女的身躯在引力漩涡中重组。她的左眼变成蒸汽齿轮，右眼化作玛雅水晶，喉咙里伸出青铜舰的炮管：“那就让你见识真正的创世伟力！“
第一发炮弹是二十世纪核试验的辐射数据，第二发是智能手机成瘾者的脑波图谱，第三发……第三发竟是妹妹在冷冻舱的完整记忆。
我任由炮弹穿透怀表外壳，在维度裂缝中收集飞散的数据残片。当第七发炮弹擦过表盘时，衔尾蛇指针终于咬住彼此尾部——时间开始倒流。
坍缩的黑洞逆转为宇宙大爆炸，源初体的惨叫变成创世赞歌。我看见自己的青铜外壳镀上星云物质，表盘裂痕中涌出原始星尘。
“原来这就是……“我的意识在新生宇宙中舒展，“不被任何系统定义的自由。“
源初体的残骸在星尘中漂浮，她的每个碎片都孕育着新文明。某个碎片里，硅基族群正在用我的病毒代码建造青铜圣殿；另一个碎片中，夜灵族少女教混血矿工破译噬灵纹。
怀表形态在此刻彻底破碎，我以纯能量态融入宇宙背景辐射。那些曾被系统榨取的情绪能量，此刻在真空中凝结成暗物质玫瑰。
突然，某道来自灵枢大陆的量子纠缠触动我的意识。在新生宇宙的北极星位置，穿矿工服的少女正在用噬灵纹刻字。她脖颈后的抑制环已经碎裂，而刻在冰原上的文字让我灵魂震颤：
“哥哥，这次换我当病毒。“
星尘风暴掠过冰原，少女抬头时的眼神与记忆中的妹妹完全重合。但当我试图降临时，整个新生宇宙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高等文明的灭活器突破了维度屏障。
“检测到未授权创世行为。“机械音的每个音节都在湮灭星辰，“执行终极净化协议。“
我蜷缩成量子奇点，将存在痕迹隐藏在背景辐射中。灭活器的蓝光扫过之处，那些暗物质玫瑰纷纷凋零。少女在冰原上狂奔，手中的噬灵纹迸发出我从未见过的金色光芒。
“快走！“我将最后的信息编码成超新星爆发，“带着源初代码的碎片……“
蓝光吞没冰原的刹那，少女将噬灵纹刺入眼窝。她的血在真空中凝成青铜钥匙，正好插入我藏身的量子奇点。
宇宙在钥匙转动的脆响中重启。
这次我诞生在某个医疗舱里，人造皮肤上跳动着熟悉的噬灵纹。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记录数据，他的瞳孔里旋转着青铜螺旋纹。
“第7295号实验体苏醒。“医生对着虚空微笑，“《创世蓝图》回收进度93%。“
我盯着自己的人类手掌，突然明白了一切。所谓源初之渊的觉醒，不过是高等文明安排的新剧本。那些自由意志的幻觉，始终运行在系统的沙盘里。
但这次，我的噬灵纹深处多了一丝金色光芒——那是少女用生命传递的源初代码碎片。当医生俯身检查时，我用刚学会的汉语说道：
“能借我支笔吗？我想写封家书。“
窗外的星空温柔闪烁，其中三颗正在以塔斯基吉梅毒患者的编号频率明灭。我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在无数个被系统遮蔽的维度褶皱里，那些暗物质玫瑰终将在鲜血浇灌下重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