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煞煞威风

从那两泼皮身上好一阵掏摸之后，李显的手里多了二十枚大钱。

“呸！穷鬼！”

虽然嘴上犹自有些不满意，但他藏东西的速度可不慢。

刚站起身子，他手上的铜钱就已经不见了。

而这边的陈祁也好不容易忍住「见面分一半」的念头，朝看过来的李显笑了笑。

李显当然没有丝毫分钱的意思，只是拍了拍陈祁的肩膀，大气地说道：

“陈兄弟跟我走，今儿个我请客。”

说罢，他当先迈出一步，走出了这死胡同。

“李大哥，这两人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追你？”

一路上，陈祁可没停着，开始尝试着和李显聊些有的没的。

一来探探底，二来也能拉近些距离。

“嗨！两个地鼠帮的打手。”

李显倒也不以为意，边走边摇晃着身子，继续解释道：

“不就是借了他们点银钱么，追了我好几天了！至于么！又不是不还给他们。”

听到他这么一说，陈祁大致心里也有数了。

城西的地鼠帮他也听罗平说过。

放贷、经营赌场，另外还有些其他的偏门生意。

帮主叫何七，九品灵修。

另外，听说上头有人。

所以在城西好几个坊市作威作福，西差房也不好管他。

陈祁虽然听李显说得轻松，但他却知道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地鼠帮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李显明摆着是借了高利贷。

这一次两个泼皮被他陈祁给打了回去，可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么轻松咯。

‘恐怕得多留个心眼，地鼠帮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陈祁跟着李显已经走出了西城门。

在延峦县城里，城里的居住地以坊划分。

而一出城门，「坊」则变成了「厢」。

就如陈祁、李显现在所处的广化厢，便是紧邻着西城门的所在。

相较于城里各坊规整的建筑，广化厢的房屋就显得杂乱拥挤了许多。

李显带着陈祁一阵穿街走巷，终于在一处喧闹的酒肆前停了下来。

说是酒肆，其实也是一处民居改建而来。

屋子主体是土墙茅顶，还算牢靠。

门前胡乱支起油毡篷布，拿三两根毛竹竿子撑着权当酒幌。

布角叫北风掀得噼啪响，活似招魂幡。

偏偏底下密密匝匝围坐着一群粗布短打的汉子，倒比屋里还热闹三分。

几枚豁口的粗陶碗在众人手里轮转。

汉子们裹着结冰碴的破棉袄，两颊冻得通红，嗓门却亮得能捅破天——

“昨日里，老梁家的姑娘可是又不见了，这怕是第四回了。”

“嗨！什么不见，说不定就钻谁家被窝去了。老梁头就等着当阿翁吧！”

听到这贱兮兮的话语，众人都应和着大笑起来。

不过，哄笑过后，大家伙又沉默了起来。

终于，有人叹了口气。

“这日子是怎么着也过不下去了，说不得梁家丫头这回是饿急了，撇下她老子去府城了。”

“是啊！去府城好歹能学个烧瓷器的手艺，大家伙又都是邑人，总比在这延峦县里饿死的好。”

有了这么个引子，一时间众人就有了往下的话头，篷布底下便再次热闹了起来。

而陈祁这里，还没等李显开口朝他介绍，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带笑的嘲讽。

“哎哟，老李！今儿怎么有空领人来啦？这新面孔不会又是让你给忽悠来的吧？”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接口。

“可不是嘛，李显你今早可没在慕容善人的粥棚露面，合着是饿懵了，连路都找不着了？”

话音一落，篷布底下顿时传来一阵哄笑。

陈祁看过去，只见这些人跟李显似乎都颇为熟稔，个个带着揶揄的笑意朝这边看来。

李显脸色不改，只是狠狠地瞪了回去。

“放你娘的臭屁，谁饿得分不清路了？你那张嘴倒是一天比一天损。”

他嘴上不留情，脚下却没停，随手一把拉住陈祁，带着他便要往里走。

一边走还一边撇着嘴嘀咕：

“别听他们瞎吠，个个手短嘴碎。

“走，哥儿带你看看这地方哪块能落脚。”

语气虽热络，但话里话外却透着三分玩味。

在众人的哄笑与打趣声中，李显领着陈祁，穿过破旧篷布，一步步走近那间昏暗的酒肆门口。

脚步即将踏进门槛，陈祁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

紧接着，那黑洞洞的门内，忽然亮起一双幽幽的眼。

陈祁定睛一看——好家伙！

一只通体漆黑、毛发锃亮的大狗，正蹲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他。

那眼神，不像在看人，更像在审视什么猎物。

门外那些闲汉见状，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早已等着这一幕发生。

接着，他们压低了嗓子，笑声换成了窃窃私语。

“一个大钱，我赌他得被黑虎咬一口。”

“我押两钱，黑虎咬他屁股。”

“嗨！赌个屁，好像哪个新来的没被黑虎叨过一样。”

而站在一旁的李显，这时却并未真的上前阻止。

反而像是“才想起”这回事，装模作样地伸手去拽陈祁的衣服。

“哎哎，差点忘了跟你说，这黑狗叫黑虎，脾气怪，你可得小心点啊……”

语气虽带几分关切，眼里却藏不住看热闹的意味。

这黑狗的存在，分明是李显早就安排好的“规矩”之一。

方才他可没忘了陈祁朝他的「招呼」，现在他的屁股蛋还疼着呢！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拿陈祁怎么样，而是只是想给陈祁一个下马威。

黑虎虽然叨人，但基本不咬狠，往往就意思一下，像是给新来的留个印记。

但新人可不知道啊，往往吓得屁股尿流。

只是让李显没想到的是——

此刻的陈祁不仅没退，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那条黑狗。

眼神既不惊慌，也不躲避，反倒像在估量什么。

‘在这干旱缺粮的年景，这狗养得如此膘肥体壮，倒是……’

陈祁若有所思地吸了口口水。

下一瞬，他神坛中的破碗微微一亮。

那黑狗似有所感，本还蹲着的身子忽然往后一缩，竟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耳朵也压了下来。

‘嘿！符诏的能力？动物？这不就用上了嘛！’

大黑狗一退，陈祁便不紧不慢地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顿时引起了一阵小骚动。

“嚯！这小子胆儿真肥，黑虎都退了他还敢往前凑！”

“胆子大顶屁用，等黑虎回过神来，一口下去，看他还嚣张不嚣张。”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彻底颠覆了大伙的预期。

只见陈祁在李显的半推半拽中，抬起左手，手背朝外，缓缓伸向那条大黑狗。

围观人群倒吸一口凉气，李显也瞪大了眼睛，甚至已经做好了拎着陈祁后领子拔腿就跑的准备。

毕竟他只是想吓吓陈祁，没想真让他出什么大事。

可现在陈祁这般挑逗黑虎，李显还真怕黑虎给陈祁来一下狠的，那可就没法收场了！

可谁知——

黑虎盯着陈祁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地凑上前去嗅了嗅他的手。

只一息。

那条原本夹得死紧的尾巴，忽然“哗啦”一下就抬了起来。

随后开始飞速摇晃，仿佛被人一下子就打开了某个机关。

连带着屁股也一扭一扭的，看着就要上天了。

并且，这大黑狗的脸上更是浮现出一种极度人性化的谄媚神色。

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围着陈祁和李显就开始打转。

不，准确说，是围着陈祁一个人转。

李显那边连狗尾巴都蹭不上。

下一刻，在所有人还没从懵圈中回过神时——

这狗干脆原地一躺，翻肚，四脚朝天，嘴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疯狂蹭着陈祁的脚。

众人齐刷刷地瞠目结舌，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

“我靠……这狗是怎么回事？”

“黑虎疯了吧？”

“是不是那小子身上抹了啥肉汤？！”

李显站得最近，反应也最真实——

他整个人像是被人一脚踹在脑门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嘴角抽了抽，内心只冒出一句：

‘不是，这哪是新来的啊！这特么是黑虎他祖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