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狐灵灵和【墨染】在漫展前夜的长谈

不管怎样，周五还是很快就到了。

白天，魔法少女同好社的同学们相互道别，约定了明日漫展召开后的集合地点，便各自散去了。

随着红日西斜，东临大学里，白日的喧嚣很快归于沉寂，夜风中，除了看大门的保安巨魔与石像鬼的窃窃私语外，便只有些鸟雀虫蚁的鼓噪。

学生活动中心本就是老楼改建，距离宿舍、教学楼和图书馆都有相当一段距离，顶部封锁的天台上更是连监控都没有。

所以，狐灵灵才会选择此时此地与那位魔法少女【墨染】约见。

今夜特地换上了一身宽松轻便的运动服，小心翼翼躲开了沿途的监控，顺着学生活动中心楼的外墙窗台，慢慢地攀爬上了天台，并悄悄蹲下等待了起来。

在略显湿热的夜风中，狐女带着忐忑的期待等候着【墨染】的出现。

只是，由于约定时间似乎没有敲定准，那位强大神秘的魔法少女始终没有到来，这让本就担心的狐女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难道，李默然那家伙是在耍我？”仰头望着多云的夜空，狐女忍不住嘟哝着：“亏我这次这么信任他……”

“他可没耍你，小狐狸。”

平静的说话声从狐女身侧响起，让她顿时一个激灵——不知何时，那位万众瞩目又神秘莫测的魔法少女【墨染】居然就来到了她的身后！

在看到那位女孩的一瞬间，狐女甚至惊讶得忘了怎么说话了。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墨染】处于未召唤领域时的常态，因此，还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温润俏美的脸蛋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穿着的也只是没有装饰的长袖露肩黑裙，衣装虽然低调朴素，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沉稳端庄。尤其是那精致的锁骨与修长的脖颈，在夜色中显得极为光洁细腻，让狐女都有些羡慕她的保养……

而且，难得能够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墨染】，靠近闻嗅时，还能闻到李默然的气味——嗯，看来这位颜韵霄小姐，是在和她的外甥打过照面后，这才急匆匆赶来的。

就在狐灵灵飞速运转大脑时，这位魔法少女开口了。

“……小狐狸，其实，我在你爬墙来天台前就已经到了，只是我花了点时间在周围转一圈，确定没有闲杂人等才敢露脸。”

说着，这位【墨染】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在潜入更衣室盗取了你的私人物品后，你能根据这点线索追查出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来见你也是迫不得已……我的情况复杂，不能和官方有任何接触，也不想被人捕捉行踪，希望你可以理解。”

“理解、理解……我知道的，【墨染】小姐您肯定肩负要务，谨慎些是必要的……是我刚才唐突了……”

这时，狐灵灵方才赶忙点头，心里更是激动万分——

果然，这就是强者的气场！不仅举手投足时淡定从容，言谈中对市政府那淡漠的疏离感，更是尽显世外高人的风范！

然而，看着狐女此时激动到耳朵尾巴摇个不停的模样，【墨染】本人则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哎，我为什么要大晚上不睡觉跑过来陪你演戏啊……

但表面上，他还是得正经些的：

“好了，就不要废话了。狐灵灵，你的情况我也都听我外甥提过，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才能让你恢复力量，所以……要不，你先发问吧，将你的困惑告诉我，我会尽量解答的。”

“好的，好的……”

逐渐平复了激动的狐女这才冷静下来。

经过了片刻的迟疑，她犹豫着拿出了自己的那枚“梦之石”，展示在了【墨染】的面前：

“【墨染】小姐，既然您已经从李默然那里知道了实情，我也就长话短说了——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已经很难像刚出道时那样充满激情和希望了，而且，在战斗中落败的经历，也让我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我认为，这就是我日渐衰微的缘由。”

狐灵灵手中的梦之石黯淡无光，可怜兮兮地躺在少女的手中，看上去像是地摊上常见的廉价雨花石，丢在地上恐怕都不会引起注意的那种。

“但是，【墨染】小姐，您比我年长，心智理应当比我成熟，却能在变身后拥有这样让人畏惧的力量——您的内心想必非常纯粹澄澈吧？我希望您能告诉我，您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能磨练出这样强大的内心？如果我也能砥砺出和您一样的心灵，或许我就能恢复力量了！”

【墨染】，或者说李默然听完后，看着狐女那满是期待的脸庞，表情变得颇有些微妙：“小狐狸……这个问题还真难到我了。”

“哦——【墨染】小姐，您如果觉得我这问题唐突了、涉及了您的隐私，您可以不回答的……我换一个就好！”

“倒不是涉及隐私，只是这种过于主观的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李默然很清楚，自己这力量和“澄澈的内心”压根没啥关系。

他的内心与其说澄澈不如说混沌，他本人什么德行他自己还不清楚吗？甚至变身能量都是靠折磨人弄来的……

所以，面对这种问题，他当然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仔细思索一阵后，他还是给出了回答：

“狐狸，我的内心其实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强大。我也并不是爱与正义的伟光正英雄。

“我为了生活，甚至每天都需要与旁人虚与委蛇，要在同事、家人和朋友之间不断切换自己的角色。还会因为一些我不好透露的缘由，不得不隐瞒身份……做一些……额……不太方便言说的事。

“而且，第一次觉醒力量获得梦之石时，我也是手足无措的……我甚至不理解，为什么女神大人会选中我这个根本没资格成为魔法少女的家伙。

“甚至，到了现在，我的内心也都充满了惶恐和不安，我也从来没觉得变身魔法少女是一件开心的事，一次都没有过。”

这回答显然让狐灵灵颇为意外：“……真的吗？您居然不想当魔法少女——这可是魔法少女欸！”

确实，一个仅仅在公众面前出场了一次便引得万众瞩目的【墨染】，自称自己压根不想当魔法少女，这话说得就跟“我对钱没有兴趣”一样。

“我说的是真话，小狐狸，信不信由你。”

好吧，听这位【墨染】言谈中那倦怠而疲惫的语气，似乎也没在说谎。

“那，【墨染】小姐，既然您压根不想当魔法少女，那又为什么还是站了出来呢？”

“为了【赤霄】的安危啊，我算是她的狂热粉丝吧……”

【墨染】理了理被夜风吹起的秀发，坦然道：“第一次出场就是因为她当时不幸被俘，第二次也是因为她当时在和‘巨杀天王号’的战斗中遇险，所以即便我不太情愿当魔法少女，但情况紧急，为了救她我也只能变身了。”

“是这样吗……”

但，从对方那不假思索的回答中，狐灵灵敏锐觉察出了些什么——在提及【赤霄】时，【墨染】言谈中没有粉丝对偶像的狂热，倒更像是伙伴家人之间为了彼此不得不去付出的无奈。

难道【墨染】小姐和【赤霄】大人的关系……不只是普通战友那么简单？

不过狐灵灵也没太笨，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在这方面给出解释，便也没有追问下去。

“所以，您到底是靠着什么样强大的情感，才能有那样强大的力量的呢？”狐女小声说道：“……如果连您这样强大的存在，都自谦自己不配成为魔法少女，那我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小狐狸，其实我觉得你倒没必要太纠结于‘爱’、‘正义’、‘希望’这类的情感，因为，据我所知，即便是很多卓越的魔法少女，也不是那种纯粹无暇的伟光正英雄。绝对澄澈的内心，其实也未必存在。”

【墨染】一边解释，一边想起了他的那位小姨——颜韵霄就是如此。

平日，她就是个毛病一堆的屑女人，但在关键时刻，她的责任感还是会让她义无反顾地去做勇敢的事。

而且，驱使【赤霄】战斗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曾经被恐怖袭击害死的家人复仇——仇恨绝非什么正面情感，但一样可以成为力量之源。

“大家都有缺点，毛病也不少，即便是成为了魔法少女也是一样……但只要有那么一两个理由，能让你下定决心举起梦之石，并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变身战斗……那就够了。哪怕这理由有些庸俗浅薄，那也没事。我觉得，你只是还没有找到这个真正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而已。”

说着，李默然揉了揉狐女的脑袋：“……仔细想想，你真正想变身魔法少女，到底是为了什么？”

狐女被问得一愣。

她执着变身的理由挺多的：

渴望和自己的偶像【赤霄】一起并肩战斗；渴望得到东临市市民的拥戴和崇拜；渴望实现自我的价值，成为与众不同的存在；现在还多了一样，就是找到那个曾经欺辱过自己的魅魔干部，找她复仇……

理由都说得通，但好像都没有那么强烈的样子。

…………

“好吧，谢谢您今晚的指点了，【墨染】小姐……”

最后，狐女还是很认真地鞠了一躬，埋下小脑袋对这位魔法少女诚心道谢：“……可能我有些笨吧，没能理解您话语中的深意，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事。”

“没事，互相帮助嘛。”

【墨染】，或者说李默然，也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今晚算是糊弄过去了，自己这一番半真半假但姑且还算真诚的谈话，应该能安抚这段时间焦虑不安的狐灵灵了。

离去之前，【墨染】也没忘记再嘱咐几句：

“哦，对了，以后我也希望你能注意，狐灵灵。

“……以后，当你遇到没有变身的我，也就是‘颜韵霄’时，绝对不要主动上前搭话，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我们认识。

“尤其是明天，东临市漫展召开之后，我可能也会去漫展找李默然，到时候记得和我保持距离。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的样子，知道了吗？”

没错，这件事可不能忘。

颜韵霄今天还特地打了电话，提醒自己的外甥明天记得一起逛漫展——她可是对此期待许久了。

到时候，她大概率会与狐灵灵撞见。如果狐女不知趣地上去搭话，那可就要露馅了。

因此必要的防范还是得有的。

这点狐灵灵倒也知趣，只是用力点头：“明白的，这事儿李默然也跟我说过了。明天我们社团搭好摊位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到时候，您尽管去和李默然逛漫展就是！”

“嗯，可以的话，以后他如果翘掉社团活动，你也尽可能帮他签到。”

【墨染】认真地点了点头，严肃道：“我听他说过，你们的‘魔法少女同好社’平时各种活动非常累，你这个当社长的有些严苛，让他很不开心啊。我这个当小姨的，还是希望能为他主持下公道的。”

“额……我以前对李默然同学是有些苛责了，这点我会注意的。”

此时，狐灵灵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刚入职的教师，正在面对一位兴师问罪的家长，有点汗流浃背：

“我也明白，他人其实不坏……不过，这段时间，因为一些麻烦的误会，我不得不和他假装情侣一段时间，所以还是希望他能多来社团中心，帮我分担下压力的……”

“这我知道，反正以后你注意就行。”

………………

不管怎样，若有所思的狐女总算结束了这半夜的长谈。

回到宿舍后悄悄歇下，躺在床上的狐灵灵紧握着那枚暗淡的梦之石，狐灵灵继续回忆着【墨染】的回答：

“我渴望成为魔法少女，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算了，实在想不出来，还是早点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带大伙去参加漫展呢。

话虽如此，但辗转反侧之余，狐灵灵满脑子里还都是那位【墨染】小姐的身影。

虽然，她确实是平易近人却又威严十足，而且态度非常和蔼可亲，但，举手投足之间，那种微妙的熟悉感和违和感，还是让狐女始终不得其解。

魔法少女【墨染】……即便自己好似已经摸清了她的身份，但好像还是对她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