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钢化玻璃上的声响像密集的鼓点。周明多盯着ICU病房的监控屏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袖扣——那里藏着微型录音器，正记录心电图仪规律的嘀嗒声。
三天前，周宏在董事会上突然口吐白沫。当时他正指着周明多鼻子骂“逆子“，下一秒就栽倒在投影着周氏药业财报的幕布上，把“净利润增长30%“的字样染成猩红。
“肾上腺素过量诱发脑出血。“主治医师擦着汗，“好在送医及时......“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的脆响。柳美琳裹着黑貂皮大衣走来，身后跟着五个戴白手套的保镖。她停在距周明多三步远的位置，蔻丹指甲轻轻划过他肩膀：“明辉说你想开地下拳场？“
周明多嗅到佛手柑混着苦杏仁的味道。这女人连香水都在模仿他母亲，可惜学不会母亲浸着草药香的温柔。
“给股东们找点乐子。“他侧身避开触碰，“毕竟周氏海运刚被海关扣了二十个集装箱。“
柳美琳眼角抽搐。那些装着走私医疗器械的货柜本该上周销毁，此刻却出现在今早的廉政公署举报信里。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两人同时转头，透过玻璃看见周宏抽搐的手正扯掉呼吸面罩。苍老的吼声混着血沫喷在氧气罩上：“毒...妇......“
“爸醒了！“周明多猛地拍响呼叫铃。混乱中他没漏看柳美琳瞬间惨白的脸色——那支插在周宏枕边的镇定剂注射器，此刻正藏在他西装内袋。
凌晨两点，周明多甩掉跟踪的奥迪A8，拐进城南废弃码头。咸腥海风里，生锈的集装箱排列成迷宫，某只铁箱缝隙漏出猩红灯光。
“大少爷。“纹着过肩龙的男人掀起防水布，“深哥等您半天了。“
八角笼的铁腥味扑面而来时，周明多恍惚回到曼谷的地下拳场。只不过这次笼外坐着穿高定西装的老头们，他们怀里的嫩模正用镶钻指甲剥葡萄。
“周少果然守时。“穿唐装的男人从阴影里起身，翡翠扳指磕在威士忌杯沿，“令尊这一病，海运那块肥肉......“
“林老板想要几成抽水？“周明多解开袖扣。笼中两个拳手正绞作一团，其中那个染金发的分明是上周失踪的财务总监。
林深笑出满口金牙：“听说周少要办生死擂？我出二十个好手，赢家拿走周氏海运三成干股。“他忽然压低声音，“包括那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小雨护士？“
周明多瞳孔骤缩。记忆闪回医院消毒柜后的隔间，女孩断指上的蝴蝶创可贴，还有她偷偷塞进他口袋的U盘——里面是柳美琳篡改周宏体检报告的录像。
铁笼突然爆发出惨叫。金发男人被对手掰成诡异角度，观众席传来亢奋的嚎叫。周明多扯松领带纵身跃上擂台，鳄鱼皮鞋底碾过尚未凝固的血迹。
“现在打一场。“他扯掉价值六位数的腕表，“我赢，人归我。你赢，海运码头尽数奉上。“
场下哗然。林深眯起三角眼：“周少说笑？我这可是泰拳王播猜的......“
黑色衬衫如蝶翼飘落。周明多背肌上狰狞的旧伤疤让满场倒抽冷气——那具看似清瘦的身体，竟布满子弹擦痕与利刃切割的印记。
播猜的扫腿带起劲风时，周明多正想起前世最后那记黑拳。他后仰避开致命膝击，手刀精准劈在对方喉结下方三寸，那是他在地下拳场摸了十年才找到的“死穴“。
二百斤的躯体轰然倒地。周明多甩着发麻的手腕，看向林深抽搐的嘴角：“人我带走了。顺便说一句......“他俯身拎起昏迷的财务总监，“你存在瑞士银行那三亿黑钱，密码是亡妻的生日？“
暴雨更急了。周明多把浑身是血的男人塞进后备箱时，蓝牙耳机里传来陈伯的急喘：“柳夫人带着律师团去医院了！说要启动...启动什么紧急条款......“
迈巴赫撞开雨幕。后视镜里，码头灯塔的光刺破黑暗，像极了前世他濒死时看见的手术灯。周明多舔了舔开裂的嘴角，血腥味让他想起母亲火化那天，柳美琳在殡仪馆门口吐的樱桃核。
急诊楼电梯门开合的瞬间，他听见柳美琳尖利的笑声：“...意识丧失超48小时，根据公司法第......“
“根据周氏集团创始章程第七条。“周明多甩出沾血的文件夹，纸页纷纷扬扬落在会议桌上，“当董事长丧失行为能力时，由第一顺位继承人代管，直至......“
他故意停顿，欣赏着柳美琳寸寸龟裂的妆容：“直至找到1998年6月17日的仓库火灾真凶。“
满室死寂。投影仪突然自动开启，泛黄的监控画面里，年轻二十岁的柳美琳正拖着汽油桶走向印有“周氏纺织“的仓库。火光吞没镜头的刹那，周明多按下暂停键。
“忘了说，今早国际刑警组织重启了纵火案调查。“他拾起柳美琳掉落的股权转让书，“您猜，他们会不会对周夫人指甲缝里的汽油残留感兴趣？“
玻璃窗突然炸裂。子弹擦着周明多耳际飞过，将投影幕布撕开狰狞裂口。他扑倒瞬间看见对面楼顶的狙击镜反光，还有柳美琳被保镖架着逃离的背影。
“大少爷！“陈伯举着防弹公文包冲来。
周明多蜷缩在翻倒的会议桌后，摸到西装内袋里小雨护士给的U盘。他忽然笑出声，越笑越癫狂，直到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
整层楼的电子屏同时亮起，柳美琳与主治医师的对话响彻走廊：“...加大利尿剂剂量...对，就是让他看起来像高血压引发......“
警笛声由远及近。周明多倚着墙根点烟，火星明灭间，他对着监控摄像头做了个开枪的手势——那是他前世夺得金腰带时的招牌动作。
晨光穿透云层时，周明多站在特护病房窗前。病床上周宏的呼吸面罩蒙着白雾，监护仪规律作响。他轻轻放下母亲最爱的白木槿，花瓣上还沾着墓园的泥土。
“您教过我，猛兽捕猎时要先拔掉利爪。“他抚过周宏枯槁的手，“现在轮到我来教教他们......“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里是张模糊照片：小雨护士被绑在铁椅上，背景里隐约可见周氏海运的集装箱编号。
周明多捏碎了花瓶里的白木槿。汁液顺着指缝滴落，像极了那夜擂台上对手刀片划出的血线。他扯下领带缠紧手掌，玻璃幕墙倒影中，两个时空的身影终于彻底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