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黎腕间的银铃在风中碎成齑粉时,破邪终于看清伞面映出的真相。三年前的中元夜,他追踪食心妖至玄阴教祭坛,救下的红衣少女眼里闪着妖异紫芒。那夜他本该察觉异常——寻常村女怎会识得破邪剑的七星纹?
“你在我茶里下了离魂散。“破邪震开伞骨,剑尖抵住少女咽喉。记忆如剥开血痂般疼痛:苏九黎根本不是受害者,她才是玄阴教最后的圣女。那夜她故意引他斩碎祭坛血玉,正是为了释放相柳的一缕精魄。
少女笑得花枝乱颤,伞面命牌叮当作响:“小师弟可知,你杀我时说的那句'妖女当诛',和当年李掌令屠村时的语气一模一样?“她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狰狞剑疤与破邪剑完美契合。
破邪踉跄后退,剑柄星纹灼得掌心发黑。当年师父教他辩识妖邪的偈语在耳边炸响:“有执念者,皆可为妖。“难道苏九黎的执念,竟是让他这个救命恩人亲手赐死?
山涧突然卷起腥风,纸轿炸裂成万千符咒。水澈从残骸中跌落,脚踝金铃发出凄厉悲鸣。破邪飞身去接,却见她瞳孔泛着傀儡丝的银光——这是五师姐幻心独创的“牵机引“,中术者三魂七魄皆系于施术者指尖。
“别看她的眼睛!“水澈突然咬破舌尖,借剧痛挣得片刻清明,“玉楼山的建木根须在哭泣...“话音未落,金铃骤响。她猛地扣住破邪手腕,指甲深深陷入血肉——竟是奔雷的雷殛咒!
五凌峰·天机阁
清风咳出的血染红了星盘上的摇光位。当他强行拨动命星轨迹时,阁楼四十九盏青铜灯同时炸裂。碎瓷片中浮现出骇人画面:幻心被钉在青铜巨门之上,周身缠绕的傀儡丝正被相柳毒液腐蚀。
“六师妹...“清风抚摸着腰间褪色的剑穗,那是幻心及笄那年用傀儡丝编的。记忆中的少女总爱把瓜子壳藏进他棋罐,说要给他的“天元大龙“做窝。此刻星象显示开阳星即将陨落,他颤抖着捏碎本命卦签,以双目清明为代价发动禁术“偷天换日“。
卦签燃烧的青烟中,清风看见幼年的破邪蹲在镇魔窟外。小师弟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符,歪歪扭扭的线条拼成个笑脸:“师姐别怕,等我学会天剑就来救你。“而窟中的黯月啃着冻硬的桃花酥,冰霜凝结在长睫上。
当最后一根卦签成灰,清风彻底堕入黑暗。但他终于为摇光星争得七日生机——代价是开阳星加速崩毁。血泪划过他苍白的脸:“师父,这便是您说的天道无情么?“
玉楼山·未时三刻
破邪引着水澈体内的雷咒劈向山涧,相柳毒液遇雷炸起冲天火光。借这刹那间隙,他割破手腕将血抹在破邪剑上——这是大师姐教的“血祭破魔“,以纯阳之血激发星魂之力。
剑身铭文骤然亮如烈日,苏九黎的伞面在强光中燃烧。少女尖叫着现出原形:半张脸是娇俏人形,半张脸已成蛇鳞。她疯狂抓挠着心口剑疤:“你凭什么能忘!我在九幽等了你一千个日夜!“
破邪的剑停在距她眉心三寸处。记忆碎片如潮翻涌:三年前那个中元夜,苏九黎确实被他刺穿心脏。但少女咽气前,用尽最后力气将血玉塞进他怀中:“快走...相柳要醒了...“原来真正的魔种,早在那时就已寄生在他体内!
山体突然剧烈震颤,无数建木根须破土而出。水澈腕间金铃尽碎,傀儡丝寸寸崩断。她扑向呆立的破邪,用身体挡住苏九黎的蛇尾突刺:“小心...玉楼山是活的...“
鲜血染红白衣时,破邪终于听见建木的哀鸣。那些缠绕在根须上的亡魂,竟全是五凌峰失踪的外门弟子。他们空洞的眼眶中爬出相柳幼虫,啃噬着建木最后的灵脉。
“原来这就是正道...“破邪突然大笑,星纹从剑柄蔓延至脖颈。当年师父在他手心刻下的诛邪咒开始反噬,每道咒文都化作锁链勒进血肉。苏九黎的蛇尾趁机缠住他腰腹,毒牙刺入星纹最盛处:“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小道士。“
东海之滨·申时
奔雷的雷兽剑插在相柳第七首的颚骨中,毒液正顺着剑身腐蚀他右臂。当巨蛇咬碎他护心镜时,怀中的记事簿跌落海面。泛黄的纸页被血浸透,最后一行字洇散成团:“阿元忌日,找到雷兽墓...“
记忆突然清晰:七岁那年的雷雨夜,他并非失控劈死挚友。当时阿元眼泛蛇瞳,正将蚀心蛊塞进师父的茶盏。年幼的奔雷来不及示警,只能引天雷将他轰成焦炭——而师父对外宣称是练功失手。
“原来我们都活在谎言里...“奔雷大笑着引爆雷兽剑,万千电弧化作囚笼锁住相柳。这是他参悟十年的“雷狱天劫“,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的杀招。在意识消散前,他仿佛看见阿元站在云端,还是七岁时的模样,笑着抛给他一颗野果。
五凌峰·戌时
黯月挣断最后一根封魂链时,镇魔窟已冰封百里。她将李掌令的冰雕头颅踢下深渊,拾起他遗落的钦天监令牌。令牌背面刻着惊悚真相:当朝国师竟是相柳化身,而五凌峰早在百年前就被选为“降神祭坛“。
冰魄断剑突然发出悲鸣,黯月望向摇光星方向。她最疼爱的小师弟,此刻命星正被血色浸染。当年那个偷塞桃花酥的孩童,终究要走上所有摇光剑主的宿命——弑情证道。
“这次师姐绝不让你独自承担。“黯月捏碎本命剑丸,以毕生修为凝成冰魄剑灵。当她御剑冲向玉楼山时,身后拖曳的冰晶长虹照亮半个夜空,宛如十三年前那个抱着婴儿杀出血路的白衣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