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速之客

夜幕低垂,昏暗的古宅起居室内,墙上钟表烫金指针指向十二点。一位男子正伏案工作,煤油灯印出他羊皮纸文稿上写的内容:

这是我离开王都来到这座古宅研究精灵的第六十七天。但很不幸,研究仍旧处于停滞状态。原因是缺少活体样本进行实际实验,很多假说无法落地。但我自信研究不会一直处于停滞状态,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已经可以确定这片森林有精灵的居住痕迹。遇到、甚至捕获他们观察取得研究数据只是时间问题。

记录人:文森特

1月27日

写毕,文森特放下钢笔,闭着眼长呼一口气,被抽取脊骨一般往后靠去。思维过度运作让他的大脑嗡嗡作响。半晌,他才微微睁开眼。视线聚焦,第一眼却看到天花板顶上画着的圣经创世纪漆画。看定,他轻嗤一声,磁性的嗓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回响:“研究出结果后,看看是你能救世人,还是我。”

生了锈的烫金壁炉里烧着的半青枝条不时啪的一声,又啪的一声。

此时,他听到一阵嘈杂声从楼下传来。他伸手摘下眼镜,正欲起身,却看到房间门口已经有人赶到,是仆人奥利弗。只见奥利弗站在黑暗里表情略带慌张,气喘吁吁地对他说:“大人,楼下厨房闯入了奇怪的东西,我们不敢擅自定夺,还请麻烦您过去看看。”

文森特披上丝质睡袍,扶着白桦阶梯一圈一圈随着奥利弗往下。

书房在三楼,嘈杂声随着楼层的接近而渐渐放大。文森特皱了皱眉,奥利弗是他还在王都时最得力的仆人兼助手,如果不是非常情况不会来打扰他。让奥利弗慌张到这种程度的,必定是大事。

急匆匆的赶到厨房,只见古宅里的十几号人都在这里。大家都紧紧的围着厨房的一个角落,不管老小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件物什,严阵以待,好像闯入的是某种猛兽。

文森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见文森特下来,众人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开,自动给他让了一条道。文森特眯起眼睛定睛一看,蜷缩在墙角黑暗中的似乎并不是什么猛兽。体积不大,没有困兽之态。相反它正在瑟瑟发抖,地上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迹。但灯光太暗,众人离得太远,看不清具体模样。

奥利弗上前一步,解释道:“大人,这东西半夜闯进厨房被露西发现,我们尝试驱赶它,但它好像受伤了,没有行动能力。灯火太暗,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野兽。”

文森特看着地上蜿蜒的血迹,心中一动,手抚上煤油灯,把光亮调到最大,长腿一迈,要走进看看。

奥利弗见状出声阻止:“大人,这东西还不知道会不会攻击人,还请不要贸然靠近。不如您指示我们去处置…”

厨娘露西也掐着尖细的嗓音颤抖的说道:“大人,这东西虽然受伤了,但是身手十分矫健,从窗台爬进来的时候我都没察觉,您还是不要上前了…”

然而,文森特充耳不闻,心里的猜想如同火焰,随着脚步的靠近愈发的熊熊燃烧。微微颤抖的手提着灯,脚步坚定而又急切,一步步朝着那缩在墙角的东西靠近。

昏黄的灯光,仿佛揭开幕布一般揭开这东西藏身的黑暗,众人也渐渐屏住了呼吸,眼神紧紧锁定在“野兽”身上。

终于,暖黄的灯光完全驱散了墙角的黑暗,将闯入者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年。

少年环抱双膝,身体微微颤抖,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众人,眼神中满是戒备与惶恐。腿上有一条可怖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诧异:“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闯进来一个人?”

一阵骚乱过后,眼尖的男仆奥力威很快就发现了这个“人”的不同之处,他激动地指着少年,扯着喊着:“看他的耳朵,和他的眼睛!”

众人定睛一看,少年耳朵形态怪异,从一头黑硬短发中突兀探出,形状尖尖。十分少见的绿色瞳孔,此刻正紧紧的盯着他们,散发出神秘而危险的气息。身上穿的是谁也没见过的皮质异族装扮,皮料就连这里的衣匠也没见过。

人群更加的躁乱,震惊声,交谈声仿佛要把天花板掀了。眼看场面要失控,奥利弗深吸一口气,胸腔发力振声道:“都给我安静些!听大人指挥!”

这一声格外响亮,如同惊雷般镇住了众人。嘈杂的声音快速平息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了一直没说话的文森特身上。

然而一向在大事面前冷静自持的文森特此刻手却颤抖的厉害,就连他手上的煤油灯也随之晃动,摇晃的灯光把角落的人照的如同鬼魅。他死死盯着墙角的人,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与狂喜。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干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下意识的往前迈出一小步,又一小步,最终失去力气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少年面前。

不行,他要再仔细确认,不会的,不会这么简单就让他找到的。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煤油灯,细细观察少年的脸庞,尤其是那形态怪异的耳朵,绿色的瞳孔,脸上的神态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无比虔诚。

半晌,他笑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颤抖的抚上少年乌黑的头发。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精灵,我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