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倒影的谎言
陈歌盯着浴室镜面上的裂纹，裂纹正好横贯镜中人的脖颈。三天前这面镜子还是完好的——就在父亲失踪的那个雨夜，它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水龙头滴落的血珠在洗手池底晕开，他下意识后退半步。镜面裂纹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在雾气蒸腾的玻璃上蜿蜒出诡异的符号。那符号他认得，在父亲书房上锁的抽屉里，某本笔记的扉页用红墨水画着同样的图案，旁边标注着潦草的字迹：**镜界之门开启时，切勿对视**。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弹出来：【凌晨3:33，对准裂缝点燃蜡烛，你会看到真相】。发信时间显示为1973年4月8日。
镜中人忽然勾起嘴角。
陈歌猛地转身，浴室里空无一人。镜面却在这时发出蚕食桑叶般的细响，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裂纹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神经束，又像无数交缠的苍白手指。
“叮——“微波炉完成加热的提示音从厨房传来。他这才想起自己热了杯牛奶，端着马克杯经过玄关时，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穿衣镜里的自己仍然站在原地，正将食指竖在裂开的嘴唇前。
马克杯摔碎在地，乳白色液体蜿蜒流向墙角。陈歌颤抖着摸出手机报警，却在拨号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镜中人正歪着头，用他的脸做出夸张的惊恐表情，右手食指有节奏地叩击镜面。
叩击声与心跳逐渐重合。
当他夺门而出时，楼道里的声控灯次第亮起。每一层楼梯拐角的仪容镜里，都站着一个姿势怪异的自己：三楼的倒影在梳头，每梳一下就有大把黑发脱落；二楼的倒影正用指甲在镜面刻字，血珠顺着裂纹往下淌；一楼的倒影把整张脸贴在镜面上，挤压变形的五官发出闷笑。
陈歌撞开公寓大门冲进雨幕，便利店24小时的霓虹灯牌在雨中晕成血色光斑。收银员打着哈欠递来找零，硬币掉落的瞬间，他看见收银台防抢镜里的自己仍然站在公寓楼道，正隔着镜面向便利店方向挥手。
“先生？“收银员困惑地晃了晃手掌，“您脸色比停尸房的尸斑还难看。“
街道在暴雨中扭曲成哈哈镜。陈歌钻进出租车时，后视镜里的司机没有五官，方向盘上搭着一双青灰色的手。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通讯录里“父亲“的号码突然自动拨出，听筒里传出砂纸摩擦般的耳语：
“报社...档案室...镜子在吃人......“
江城日报社的青铜门把手上凝着露水。值夜保安正在打盹，登记本最新一行记录显示，父亲陈明远在三天前的同一时间签过到。陈歌摸到保安腰间那串从不离身的钥匙不见了——包括档案室的那枚。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浓重的铁锈味里混着某种肉类腐败的气息。父亲常用的那张桃木桌上，黄铜台灯将人影投在背后整面墙的镜子上。陈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面本该光洁的镜面布满蛛网状裂痕，裂纹走向与家中浴室镜如出一辙。
“啪嗒。“
血珠滴在1983年的旧报纸上。抬头望去，天花板缝隙正渗出暗红色液体，在镜面汇聚成漩涡状纹路。漩涡中心浮出半张人脸，父亲浑浊的左眼透过镜面与他对视，龟裂的嘴唇无声开合：
**快逃**
镜中突然伸出数十条苍白手臂。陈歌抄起桃木椅砸向镜面，碎裂的镜片却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父亲被拖入深渊的画面。最中央的碎片突然180度翻转，背面蚀刻着熟悉的符号——青铜鉴上的饕餮纹，与父亲笔记本上的涂鸦完全一致。
手机再次震动，新的短信带着刺耳的提示音：【欢迎加入夜班，你的工牌在左手第三个抽屉】。抽屉里躺着染血的记者证，入职日期是2003年7月24日，照片上的自己正隔着镜头诡笑。
整面墙的裂缝开始流血，陈歌在血泊中踉跄后退。最后一瞥间，他看到镜中自己的倒影仍然站在原地，胸口别着那枚染血的工牌，手中握着一把青铜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