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聖誕節

對於喬伊來説,一九四零年的聖誕節,是他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當時的紐約剛剛度過了經濟危機,一切都開始欣欣向榮起來。也就是在那一天,艾伯特不遠萬里來到紐約,看望他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早上八點,喬伊隻身一人打車前往了市郊的紐約火車站,雖然時間還早,但火車站裏卻還是人頭攢動。身在擁擠的人群之中,喬伊焦急的看著遠處,隨著火車進站,人們開始歡呼,他們揮動著手裏的國旗,朝著車門的方向涌去。

在一片混亂之中,喬伊一眼就看見了艾伯特,他穿著深綠色的軍裝,從火車上走下來。微風拂過,他的捲髮微微的飄揚,空氣中夾雜著汗水的味道,還有淡淡紫外綫的氣息。喬伊立刻撥開人群,朝著他的方向走去。

當艾伯特看見喬伊的時候,臉上瞬間揚起燦爛的微笑,然後,他們緊緊的相擁在一起。自從上一次分別之後,他們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面,那個時候,他們剛剛從軍校畢業,兩人都覺得自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

但在這漫長的幾年裏,他們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兩人都不再是當初的年輕人了,也將那不切實際的夢想誅之腦後。如今,他們只想要珍惜現在的生活,儘管,第二次世界大戰已經進行到了第二年,但本土卻依然安全。沒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了。

那天上午,兩人有説有笑的走出了火車站,站在那繁華的城市中央,喬伊突然想起了什麽,神神秘秘的停下了脚步。然後,他轉過頭看著艾伯特,似乎有什麽想要說的。艾伯特也停下了脚步,喬伊就是這樣,時常會有新鮮的想法。

“還記得,我們曾經經常去的那家小酒館嗎?”艾伯特當然記得,他們上學的時候,幾乎每周五都會去那家酒館。

“那裏早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了。”説到這裏,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的朝著道路的盡頭走去,那家酒館就坐落在那條街的盡頭。

“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喬伊突然那麽問他,見面那麽久了,他才想起問候自己的好朋友。不過,那遲來的問候竟顯得沒有必要。

“不用擔心我,我一直很厲害。沒有什麽能打敗我。”艾伯特半開玩笑的説著,的確,上學的時候,艾伯特就一直保護他,沒有一次失敗的。

“可我總會擔心,害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喬伊突然傷感起來,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和當年一模一樣。他總是喜歡把秘密藏在心底。

“你到底在想什麽?”艾伯特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否則,喬伊是不會這樣的。

“一個月後,我就要離開紐約。剛接到上面的命令,讓我立刻去夏威夷報到。”喬伊那麽説著,但艾伯特卻只是嘆了口氣,走在了喬伊的前面。

“我也剛接到命令,一個月后,我將會被調往華盛頓特區。”聽到這句話,喬伊驚訝的跟了上來,他不敢相信,他們即將天各一方。

走進小酒館的時候,是當天早上十點,那家店還和當年一樣。耳邊環繞著爵士樂的聲音,老闆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享受著那美好的陽光。看見兩人的時候,老闆立刻迎了上來,微笑的看著兩人。

“歡迎光臨,今天有什麽想喝的嗎?”老闆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他還記得兩人。那個時候,他們可是店裏的常客。

“老樣子,兩杯威士忌。”老闆走到吧檯的後面,一邊倒酒,一邊開始和他們寒暄,已經多年未見,他們看上去還和當年一樣。

兩人坐在角落裏,看著那熟悉的場景,這讓他們感覺到了寧靜,似乎記憶在一瞬被拉回了從前。但沒過多久,一種悲傷的情緒,便在兩人的心中彌漫開來,誰也不知道,等戰爭結束的時候,他們還能不能再見面。

酒端上來的時候,喬伊還是微微一笑。那迷人的酒精味,夾雜著植物的清香,在空氣中慢慢的擴散。兩人不約而同的端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時間在此時變得很慢,在那漫長的時間裏,兩人都沒有説話,只是聽著耳畔的音樂。

離開酒館的時候,正好是中午,兩人立刻前往了喬伊的家。自從他還是個學生的時候,喬伊就沒有沒有什麽朋友。艾伯特算是他唯一的朋友。昨天晚上,喬伊已經將整個房間打掃的一塵不染,并且在墻角放上了新買的聖誕樹。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的溫馨,在那個下午,兩個人一起準備晚餐,當夜幕悄然降臨的時候,兩人坐在餐桌前,一邊吃著豐盛的食物,一邊説著過去的事情。那是喬伊這麽多年以來,最難忘的一天,讓他忘記了那份孤獨。

“這就是人生,你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艾伯特説了那麽一句話,讓喬伊陷入了沉思,在他看來,他的生活一眼就能看到盡頭,不會再發生什麽了。

“也許,我是個被動的人,一直都在等待。”喬伊也發現了問題所在,也許,只有自己做出改變,才會經歷精彩的人生。

“這也是一種人生,相信我,一個人會被時間改變的。”艾伯特説的沒錯。這麽多年來,喬伊也發生了一些改變,至少沒有那麽害怕孤獨了。

“真希望永遠停在這一刻。”喬伊情不自禁的説道。兩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雖然,他們知道,人生將再一次走上分岔口,但的確,他們不會想到究竟會發生什麽。

子夜時分,他們唱起了聖誕歌,外面的烟火不斷的升空,在空中綻放。艾伯特離開的時候還是到了,當天早些時候,喬伊已經訂好了酒店。明天一早,艾伯特就會離開紐約,繼續自己的人生,還有工作。

當那一天結束的時候,喬伊將艾伯特送到了樓下。看著那熟悉的面孔,喬伊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緒,他對著好朋友説出了那麽一句話:“等戰爭結束了,我們一定要再見面。”隨後,兩人再次相擁在一起,可那畢竟是短暫的,艾伯特還是慢慢的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