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砖缝里渗出的雪水，如冰针般刺痛着膝盖，浸湿了衣裤，楚风喉咙里翻涌着腥甜的血气，那股血腥味直冲到鼻腔，令人作呕。
当背后那道贯穿心脏的剑光再次撕裂记忆时，他猛地抓住胸口衣襟，指节在粗布麻衣上抓出五道血痕，粗布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咳！“
一口浊血喷在结着冰碴的枯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楚风瞳孔骤然收缩，眼前的景象仿佛都扭曲起来。
掌心传来的刺痛如此真实，鼻尖还萦绕着前世药王谷特有的苦艾草香，那股香气带着一丝苦涩，直钻心肺——这是三百年前他初入仙途时，曾跪了三天三夜的青云宗山门！
那时，他与韦瑶相识，韦瑶总是默默在他身边，偶尔投来关切的目光，或许正是这些点滴，让他冥冥中知晓韦瑶会替他挡下碎骨鞭。
“这位道友，要买护心丹可得抓紧。“苍老的声音惊醒了恍惚的楚风，摆摊的老者正用烟杆敲着青玉瓶，那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再过半刻钟，云澜坊市的入市费又要涨三成灵石。“
楚风摸向腰间灰扑扑的储物袋，指尖触到三块下品灵石的棱角，冰冷且坚硬。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清楚记得今天是云澜坊市十年一度的“千珍会“，西北角那家挂着玄铁算盘的“百宝阁“，会在酉时三刻误将五百年份的紫云参当作五十年份贱卖。
坊市入口两尊石麒麟吞吐着灵雾，灵雾如轻纱般缭绕，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颊。
楚风随着人流踏入结界时，琉璃瓦上盘踞的金龙忽然睁开竖瞳，那金色的眼眸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他后颈泛起细密的刺痛，这是预知能力发动的前兆——但此刻绝不能浪费半点寿元。
每次使用预知能力，会根据预知内容的复杂程度消耗寿元，短则一息，长则数息，而且使用后身体会变得极为虚弱。
“天蚕丝云履，穿上可日行三千里！“
“刚出炉的筑基丹，丹纹三道！“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楚风目光扫过那些浮在半空的鎏金牌匾，牌匾上的金字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当看到“百宝阁“三个篆文时，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前世就是在这里，韦瑶替他挡下了张霸的碎骨鞭。
“客官眼力真毒。“山羊胡的赵管家突然从雕花屏风后转出，腰间玉佩与金算盘叮当相撞，那清脆的撞击声仿佛是危险的前奏，“这株紫云参可是今早刚从药王谷挖出来的，只要...三百下品灵石。“
楚风盯着檀木匣里流转紫芒的参须，紫芒闪烁，如梦如幻，前世赵管家开价明明是三十灵石。
他余光瞥见柜台后新添的窥灵镜，顿时明了——对方定是看出自己仅有练气三重的修为。
“我观道友周身灵气凝而不散，怕是要突破练气中期了吧？“赵管家枯瘦的手指按在玉匣上，突然压低声音：“若肯再加五十灵石，老夫便赠你一瓶固元丹。“
楚风喉结滚动。
前世他正是轻信了这番说辞，结果在突破时因丹药杂质爆体而亡。
此刻掌心已沁出冷汗，冷汗顺着手指滑落，三块灵石在储物袋里硌得肋骨生疼，但他突然注意到参须末梢有道不自然的折痕。
“这参...“楚风故意拖长尾音，在赵管家骤然绷紧的肩线中话锋一转：“怕是被噬灵鼠啃过吧？“
周围的顾客听到赵管家的呼喊，纷纷避让，眼神中带着惊恐，就在这时，玄铁门帘哗啦作响，九环刀背撞碎了一地晨光。
满脸横肉的张霸堵在门口，筑基期的威压如实质般压下，震得货架上的玉瓶叮咚乱响，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楚风后背撞上冰冷的灵石柜台，那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前世韦瑶就是在此刻冲进来，被刀气划破了眉心朱砂。
“听说有人闹事？“张霸的刀鞘重重磕在楚风肩头，暗劲震得他喉头腥甜，“按坊市规矩，诽谤商家者...当断一指。“
楚风突然笑了。
他迎着张霸错愕的目光，伸手蘸着嘴角血渍在柜台上画了个古怪符纹：“赵管家不妨用显影诀照照参须内侧，看看噬灵鼠的牙印是不是还沾着墨蛟血？“
赵管家脸色骤变，藏在袖中的手诀还未成型，门外突然传来清越的鹤唳，那声音清脆悠扬，划破了紧张的气氛。
一队绣着云纹的执法修士踏剑而来，为首之人剑尖正指着楚风血绘的符纹——那是药王谷鉴别灵植的秘传印记。
“且慢！“
赵管家仓皇后退撞翻了博古架，数十个玉瓶应声碎裂，清脆的碎裂声在店内回荡。
张霸的九环刀还悬在楚风颈侧，却见执法长老袖中飞出一道金绳，将那株紫云参摄到半空。
参须在灵力催动下簌簌抖动，露出内侧发黑的咬痕。
“墨蛟血混着噬灵鼠毒，赵掌柜好手段啊。“执法长老冷笑，金绳如灵蛇般缠住赵管家脖颈，“三年前药王谷失窃案，看来要请诸位到刑堂说个明白了。“
楚风在混乱中悄然退出店铺，掌心三块灵石已被冷汗浸透，湿漉漉的感觉让他有些心慌。
当他在巷角扶墙喘息时，突然瞥见对面茶楼二层有寒光闪过——那是张霸贴身匕首的反光，刀柄上还沾着前世他咽气时咳出的血沫。
夕阳将坊市的琉璃瓦染成血色，那如血的颜色让人感到压抑。
楚风攥紧用最后半块灵石换来的劣等聚气丹，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丹田处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眼前闪过张霸狰狞的面孔，这次看到的却是对方袖中暗藏的追魂钉正朝自己后心袭来。
楚风后颈的刺痛突然变得尖锐，眼前的青砖地面浮现出细密裂纹——这是预知即将发动的征兆。
他强迫自己凝视茶楼飞檐投下的阴影，任由生命力如沙漏般从经脉中抽离，身体渐渐变得虚弱。
血色残阳在某个瞬间褪成惨白，张霸袖中飞出的追魂钉突然悬停在虚空。
楚风看见自己向左闪避时被埋伏的符咒炸碎右腿，向右翻滚却撞上赵管家提前布置的缚仙网。
冷汗顺着脊椎滑入衣领，带来一阵寒意，就在这刹那，他捕捉到西北角屋檐下第三片琉璃瓦的裂痕。
幻象消散时，楚风踉跄着扶住墙角，双腿发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两息寿元换来的预知画面里，唯有那片裂瓦下方没有灵气波动。
他咽下喉间腥甜，突然将聚气丹弹向茶楼雕花窗柩，“张爷的墨蛟毒钉，不想要了么？“
丹药撞碎在窗框的瞬间，张霸的怒吼震得瓦片簌簌坠落，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楚风的耳朵嗡嗡作响。
九环刀劈开茶楼栏杆时，楚风已借着反震力跃上裂瓦位置。
追魂钉擦着耳际没入砖墙，钉尖泛着的幽蓝毒光，正是预知画面里墨蛟毒囊特有的色泽，那幽蓝的光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
“小畜生倒是会挑棺材。“张霸狞笑着甩动刀柄，暗红锁链从地面窜出缠向楚风脚踝，“等老子抽了你的生魂...“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发现楚风指尖捏着半片带血的鳞甲——那是三日前他在黑市贩卖墨蛟遗骸的证据。
楚风在锁链触及皮肤的刹那松开手指，鳞甲精准落入下方执法修士的玉盘。
预知能力让他看清了每个执法使腰牌上的追踪符纹，此刻灵力激荡的墨蛟气息，正与刑堂搜捕令上的残痕完美重合。
“多谢道友。“为首的执法使剑光横扫，斩断张霸的锁链时瞥见楚风苍白的脸色，“可是受伤了？“
“晚辈无碍。“楚风借着咳嗽掩住嘴角血沫，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死死按住腰间储物袋。
他心中有些庆幸，又有些后怕，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后怕预知能力消耗的寿元会对自己造成更大的影响。
那里用最后半块灵石换来的，根本不是聚气丹，而是能暂时封住经脉的生命力的龟息符——方才预知消耗的寿元，此刻正化作细密的裂纹爬上他丹田内壁。
张霸被金绳捆成粽子时，猩红的眼睛几乎瞪出血来。
楚风却已走向瘫软在墙角的赵管家，指尖在对方欲藏的乾坤袋上轻轻一划：“掌柜不是说紫云参三百灵石？“
当装着二十株五十年份灵参的锦盒入手时，楚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噬灵鼠的牙印用墨蛟血修补，赵老这手偷梁换柱，倒是比三年前在药王谷更精进了。“
暮色四合时，楚风蹲在坊市最破旧的典当铺前。
经历了一天的惊险，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心中还带着一丝警惕。
他用三株灵参换了半钱星纹砂，又将星纹砂融进龟息符的朱砂里。
符纸燃烧的蓝光中，隐约照出西南方百里外某处山峦的轮廓——那里有前世韦瑶觉醒灵根时引动的天地异象。
茶楼顶层的雅间突然传出瓷器碎裂声，张霸挣断半截金绳的右手鲜血淋漓。
他盯着楚风离去的方向，将染血的追魂钉按进掌心：“去查那小子要往哪处秘境，老子要把他炼成活尸钉在坊市旗杆上！“
楚风此刻正将灵参根须埋进客栈花盆，淡紫色的灵气顺着窗缝渗向夜空，那淡淡的紫色光芒仿佛给房间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当参须第三道灵纹亮起时，他忽然对着虚空轻笑：“跟了三条街的道友，不妨尝尝新酿的蛇腥草茶？“
暗巷里跟踪者的脚步声瞬间凌乱，撞翻了某间药铺门前的避毒幡，那嘈杂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楚风吹熄烛火，指尖摩挲着从赵管家乾坤袋夹层摸出的兽皮地图，某处被朱砂圈住的山谷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