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卷起漫天飞雪。
萧沉舟紧了紧身上破旧的白袍，任由雪花落在肩头。他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积雪之中。这条通往昆仑山巅的古道，他已经走了整整七日。
远处，一座古寺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那是一柄古朴的长剑，剑鞘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却依然散发着凛冽的寒意。这把剑，曾经名震江湖，如今却和他一样，只剩下满身的沧桑。
“叮——“
一声清脆的剑鸣突然在风雪中响起。
萧沉舟的脚步顿住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那是“寒霜剑“出鞘的声音，是他亲手铸造的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江寒的佩剑。
“师父，别来无恙。“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山崖上传来。萧沉舟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风雪之中，白衣胜雪，剑光如霜。那人面容清俊，眉目如画，却带着化不开的寒意。
“江寒。“萧沉舟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终于来了。“
“师父在等我？“江寒轻笑一声，声音里却带着几分讥诮，“还是在等一个了断？“
萧沉舟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江寒手中的寒霜剑上，那柄剑依旧锋利如初，剑身上流转着淡淡的寒光。当年，他亲手将这柄剑交给江寒时，曾说过：“此剑有灵，持剑之人当以剑心明志。“
如今看来，这句话倒像是个笑话。
“当年之事，你可曾后悔？“萧沉舟缓缓问道。
江寒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又恢复平静：“后悔？师父说的是哪件事？是您将我逐出师门，还是我在江湖上追杀您三年？“
萧沉舟的呼吸微微一滞。三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江寒持剑站在血泊之中，周围倒着数十具尸体，那些都是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而江寒的眼神，冰冷得让他感到陌生。
“你为何要杀那些人？“萧沉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为何？“江寒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因为他们该死！因为他们想要夺取天机剑诀！因为他们......“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萧沉舟的心猛地一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一直误会了什么。
“锵！“
寒霜剑出鞘，剑光如虹。
萧沉舟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剑。两柄剑在空中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剑气纵横，将周围的积雪震得四散飞溅。
“师父的剑，还是这么快。“江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赞叹，“可惜......“
他的剑势突然一变，剑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这是萧沉舟从未见过的剑法，诡异莫测，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萧沉舟连连后退，手中的剑舞出一道道剑光，却依然被逼得节节败退。他能感觉到，江寒的剑法中蕴含着一种奇特的力量，那不仅仅是剑术，更像是......仙法？
“你......“萧沉舟的瞳孔猛地收缩，“你入了仙门？“
江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师父终于发现了？没错，我确实入了仙门。而且，我还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的剑势突然一顿，剑尖直指萧沉舟的咽喉：“关于天机剑诀的秘密，关于......您的秘密。“
萧沉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江寒大开杀戒的那天，正是他准备将天机剑诀传授给江寒的日子。难道......
“那些人，是来抢夺天机剑诀的？“萧沉舟的声音有些发颤。
江寒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没错。他们早就盯上了天机剑诀，想要通过控制我来得到它。我别无选择，只能......“
他没有说完，但萧沉舟已经明白了。原来，他一直误会了自己的弟子。江寒大开杀戒，不是为了背叛师门，而是为了保护天机剑诀，为了保护......他。
“对不起......“萧沉舟的声音有些哽咽。
江寒的剑尖微微颤抖：“太迟了，师父。一切都太迟了......“
寒的剑尖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血珠，映出萧沉舟鬓角的白霜。三载光阴在师徒之间劈开天堑，却斩不断剑锋相撞时震颤的频率——那分明还是当年剑庐铸剑时，少年捧着新锻的寒霜剑，与师父试招的韵律。
“师父可知何为剑心通明？“江寒突然收剑后撤三步，剑锋在雪地划出诡谲的弧线。霎时间，周遭风雪竟凝成冰棱悬空，每一根棱角都对准萧沉舟的要害。
萧沉舟瞳孔微缩。这不是仙门术法，而是天机剑诀第七式“星罗棋布“的变招。三年前那个雨夜，他醉后舞剑时曾以此式击碎满庭落花，江寒跪在廊下看得目不转睛。
“你篡改了剑诀。“萧沉舟剑指垂地，任由冰棱刺破肩头，“以寒霜剑气为引，化风雪为剑阵...这是自毁经脉的邪路！“
“师父还是这般迂腐。“江寒低笑，腕间突然浮现蛛网般的青纹，“您教的天机剑诀缺了最关键的心法，徒儿只好向仙门借了半部《九幽玄冰诀》。“话音未落，悬空冰棱骤然炸裂，化作万千冰蝶扑向萧沉舟。
剑光起处，萧沉舟的袍袖已被冰蝶撕开数道裂口。那些冰蝶触物即燃，幽蓝火焰中浮现出熟悉的面容——正是当年死在江寒剑下的各派弟子。
“住手！“萧沉舟暴喝一声，剑锋突然插入雪地。浑厚内力激起环形气浪，震碎冰蝶的同时，也掀开了古寺门前厚重的冰层。冰层下赫然露出半截焦黑的匾额，隐约可见“天机“二字。
江寒身形剧震，剑势出现刹那凝滞。萧沉舟趁机欺身而上，两指扣住他腕间命门：“三年前的火是你放的？“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江寒腕间青纹突然暴起，竟将萧沉舟震开三丈。他踉跄着扶住古寺残垣，嘴角溢出血丝：“师父果然聪慧...可惜太迟了。“
萧沉舟突然想起那个血色黄昏。当他赶到天机观时，只看见江寒站在冲天火光中，脚下躺着各大门派的尸体。如今想来，那些尸体焦黑的面容，竟无一人能辨清五官。
“你烧了天机观，是为掩盖匾额上的剑痕？“萧沉舟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当年他正是在这块匾额下捡到襁褓中的江寒，匾额背面刻着天机剑诀总纲。
江寒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哭腔：“师父可知为何各大门派突然知晓天机剑诀现世？“他撕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有道狰狞剑疤，“那日您闭关修炼，有人用传音入密之术告诉我...“
话音戛然而止。萧沉舟突然旋身挥剑，剑气如虹截断一支破空而来的玄铁箭。箭身刻着鎏金符纹，正是仙门“天机阁“的标记。
“好个师徒情深。“阴恻恻的笑声自云端传来，十二道黑影踏着冰锥缓缓落下，“江寒，阁主念你卧底有功，特准你将功折罪。“为首之人抛出一枚玉瓶，“杀了萧沉舟，赐你九转还魂丹解寒毒。“
江寒接住玉瓶的手青筋暴起。萧沉舟这才看清，徒弟腕间青纹已蔓延至颈侧——那根本不是修炼邪功的痕迹，而是经脉被玄冰冻裂的征兆。
“原来你三年来追杀为师，是为取得天机阁信任？“萧沉舟剑尖垂地，突然想起江寒幼年初学剑时，总爱把最甜的桂花糕藏在剑匣底层。
江寒仰头吞下丹药，眼底血色翻涌：“师父错了。“寒霜剑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我是真的要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