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围绕齐齐哈尔城考察了足足三天,愣是没寻到一块能让他完全称心如意的地方。
城西和城北地势偏高,分布着不少农田、荒山与河流。
建造起来成本过高,而且周围常常有野兽出没,不方便建学校。
城南与城东地势平坦开阔,且河流纵横交错,交通十分便利,本是适合建造学校等建筑的理想之地。
但是一到下大雨的天气,水位飞涨,难免就会造成洪涝灾害。
康有为之所以知晓这些情况,皆是听于世韬所言。
因为于世韬热爱西学,也喜欢研究风水,所以对于地理他是门清的。
于世韬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如果把学校放在南方,有利于自由会不利于立法院。
若放在北方,则有利于立法院,而不利于自由会。
那么就剩下城东和城西这两个位置。
城东不大安全,那边还不属于齐齐哈尔的失控区域。
那么最好的位置就是城西,此处是甘南,龙江二县来齐齐哈尔的交通要道,处于一个较为中立的位置。
对于这样一所有着特殊政治意义的学校而言,这个选址堪称恰到好处。
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建造学校,要花多少钱的问题。
“长素你看西方的地势虽然差了些,但好处有三,一则交通方便,二来地势较高不用担心洪涝,三就是安全,不用担心刀兵之祸。”
“如此甚好,深得我心。”康有为说这个话的时候,俨然把这片土地当成了自己未来地盘,带着一种主人般的豪气和自然。
这当然触怒了于世韬,这个新来的家伙,连一声前辈都不肯叫,已然是失礼了,现在又以主人自居。
二人回城,禀告了张太虚选址的问题。
张太虚自然是不置可否,学校建的如何,花多少钱,根本不是主要问题。
主要问题是,这个学校为谁服务,谁能获得学校的校长一职,谁就能偏向哪一方多些,在一定的范围内影响政治。
但这也仅仅只是主要问题,并非张太虚执意建校的根本目的。
他的目的其实再简单不过,说白了,就是要借建校之名,为自己找到一个名正言顺进行清洗行动的借口,进而实现统一思想、掌控政治的目标。
作为一个新兴势力,力量往往较为弱小,自由会现在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如果不引入整个政治体制就无法发展。
与其寄希望于能有众多仁人志士自发地来救国救民,倒不如看清一个现实:老百姓对于上层统治者究竟是谁,其实并不在乎,无论是姓朱还是姓爱新觉罗,对他们而言并无太大区别。
脑后留辫子,或者不留辫子,对于一个奴隶来讲,这很要紧吗?
难道奴隶不留辫子,就不用交税了吗?就不用当牛做马了吗?
只有有思想的人,有文化的人,有学问的人,有财富的人,他们才会在意用不用留辫子。
而张太虚的建校目的,也是针对这些人的,他要让他们明明确确的选边站。
思索至此,张太虚看着面前的两人,提笔写下一道文书:
“欲人才之多有所成就,则当广设学堂。而今特设一学校,内有西学,教之以算数图史,天文地理,化电光重。亦有中学,所学所传则为文化之道统,谓之道统不失,必国家有望,道统若失,则国将不国。今所行之事,上利国家,下利百姓,望诸君国民一体,上下同心,待学校有成,全民皆需学习,那时设一议会,将政庶之事,通晓于万民。不立学校,大事难成,望诸位切莫怠惰,若有人包藏祸心,乱我政事,责任在尔,或杀或抓,勿谓言之不预也。”
写完以后,张太虚对于自己的字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叫于世韬拿下去誊抄一遍,盖上大明顺共和国的府印,这就成了具有合法性的圣旨。
于世韬将文字一丝不苟地誊抄在一张黄表纸上,以彰显其正式。随后,他向张太虚告辞,便出去张贴皇榜了。
只剩下康有为和张太虚在屋中沉默的坐着。
康有为心里一直盘算着,能不能给自己谋个校长的职位。
但当他真正面对张太虚的时候,却没了自信,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没有资格说话,也没有从政的资格。
“长素啊,你坐。”
张太虚这次不叫仁兄了,康有为反而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多谢陛下赐座。”
二人就坐在圆桌的旁边,康有为略显紧张。
“我听说你研习公羊儒学,造诣颇深?
“正是正是,弟正在钻研儒学中哪些是伪经,以及孔圣人改革周公制度的相关问题。
“如果说,我让你做这个校长,你能守好孔圣人的道统吗?能做好这个中西学校的校长吗?”
“能!”康有为急不可耐的说。
“既然你有这个信心,那你就要应我两件事。”
“只要不触犯我儒家道统,我都应你。”
“孔圣人,关圣人都要立圣位,儒释道三家一视同仁,要单独设一科中国玄学。”
“啊?”康有为听闻此言,面色瞬间变得不悦。在他心中,孔子是何等伟大的人物,堪称古来第一大圣人。
而关羽虽说被尊为圣人,可往难听了说,不就是个死后封神的人鬼吗?
康有为当下就想反驳张太虚,实在不愿将关羽的地位抬得过高,那样不利于儒学的发展。
“我自由会,就是奉关圣人之命起家,若不立关圣人,如何让士兵安心作战,如何让我自由会会众心悦诚服,那时学校少了自由会的支持,安能长久。”
“这……”康有为一时语塞。
“我也不勉强,孔圣人的地位可以高一些,但关圣人的地位也不能太低。”
“好吧,我答应你,只是那儒释道三家的玄学,实在没什么值得学习的内容,而且相关学术繁杂众多,要整理起来,必定耗费大量精力。
“康先生你要知道一个道理,若没有对比,则显不出高低,人是如此,学问也是如此。”
“那不是白白的浪费钱吗?”
张太虚面带惆怅,叹了口气:“长素啊,哪怕是白白的浪费钱,只要他有利于这个国家的统一,有利于百姓的归附,这不是钱能买到的,这是人心啊。”
康有为十分的看不惯这种保守行为,但他也没办法,毕竟他不是皇帝,而张太虚显然也不是白痴,不可能任他摆布。
“既然如此,在下愿意受命。”
张太虚写了一封委任书,把康有为的任命写了上去交代道:
“我任命你为中西大学校的校长,你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拿着任命书,去定做孔圣和关圣的神像,最好要石头的。”
“第二件事,就是在城内和于世韬辩经,就拿伪经的事入手,一定要把声势造起来。”
“这却是为什么?”
“要以华化夷,要把孔圣人真正的样子展现出来,名着是说伪经,实则是为彰显正统!此消彼长,那时便出师有名了。”
“啊!”康有为惊叹一声,打了个激灵,身上顿时有了什么附体一样,站起身来给张太虚磕了三个头,边磕边哭边说。
“臣康有为,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随后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裁纸刀,把辫子割了。
“我将它焚了去,告慰我汉家之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