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偶遇天仙

2024年4月末，往常魔都的天气在这晚春时节都是阴雨居多，今天老天爷赏脸，气温宜人得刚刚好。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下来，章平川坐在咖啡馆室外遮阳棚下，身上暖烘烘的，舒服得就像躺在自家的大沙发上。

遮阳棚是那种浅米色的，带着点淡淡的温馨，周围摆放着几张原木色的圆桌和椅子，桌上还散落着一些顾客留下的杂志和小物件。

章平川左手拿起一杯美式咖啡，咖啡还在冒着袅袅热气，那热气在空中打着旋儿。

他轻轻抿了一小口，苦涩中带着一丝醇厚的香气在舌尖散开，他满意地咂咂嘴，又把咖啡放回了圆桌上。

旁边凳子上放着袋打包好的咖啡，袋子是那种简约的牛皮纸材质，上面印着咖啡馆的 logo，透着一股文艺范。

他的右手边摆放着一本书——《中国哲学简史》，封面是淡雅的色调，配上简洁的字体，显得格外有韵味。

旁边还放着一张纸质书签，这书签是他从家里带来的，上面印着一幅山水画，是他闲暇时的小爱好。

放下咖啡后，他身子微微前倾，端正坐姿，在书签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段文字：人间万千光景，苦乐喜忧，跌撞起伏，除了自己，他人爱莫能助。

写完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顺手画了一个笑脸的简笔，那笑脸虽然简单，却透着一股乐观。

然后，他郑重其事地将书签放在了封面后。

这句话是季羡林老先生在散文集《悲喜自渡》里的一段话，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对这话感悟颇深。

刚捻开书的自序部分，这时，手机“嗡嗡”地振动了起来。

他熟练地从蓝色休闲西装内兜内拿出蓝牙耳机。

戴上耳机后，看看来电，是高中死党朱正楷，他脸上迅速挤出了一丝笑容，心里估摸着：这是要债来了？

接通电话，他热情地招呼道：“老K，今天周末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的，不带娃了？”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宝她妈妈带去上补习班了，二宝爷爷奶奶带着去邻居家玩了，我这不是想着你来魔都也有十来天了，前段时间单位一直忙也没空，今天周末准备喊你小子出去喝两杯的，咋样，有没有空？”

“有空，必须有空，喝酒不积极，脑子有问题。话说回来，你这酒量还敢说喝两杯？怎么？嫂子今晚给你批假了？”章平川一边与电话那头老 K熟练地寒暄着，一边心里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老K应该只是单纯地想兄弟俩聚聚喝两杯，没有要债的意思。这个高中死党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待人温和宽厚，哪怕自己再为难，他也从不逼迫他人。

他在心中哀叹，好友没变固然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但是自己可变化太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迷茫的低谷。

右手无意识地翻动着书页，左手端着咖啡杯不时抿上一口，咖啡的热气扑在脸上，带来一丝温暖。

身后咖啡馆内喧闹声越来越大。

不过章平川并未在意，他正沉浸在与好友的愉快扯淡中，这算是他最近这段时间比较轻快的时刻了。

身后突然传来“啊”的一声轻叫，他还未反应过来，左手便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咖啡顿时洒在了白色T恤和西装上，那原本干净的白色和蓝色瞬间被褐色的咖啡渍占领，像一幅抽象画。

右手上的书也未能幸免，白皙的纸张上迅速晕染了一大团墨色。

来不及气恼，章平川放下咖啡杯，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椅子都被带得往后挪了一下。

他掉过头来，身后站着两名女士，其中一名稍胖稍矮的女士正满脸焦急地护着另外一位戴着太阳帽和口罩的高挑女士。

那稍胖女士的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里不停在大喊着：“请大家不要拥挤，不要打扰到别人，谢谢大家，拜托拜托。”

章平川的耳中传来好友的关心：“小 K，你那边咋了？我怎么听着有点吵的？”

他顾不得还和好友继续寒暄，急切说道：“老K，我这有点事，你把地址发我微信，一会咱们微信上再说。”

说完挂断电话，眉头微皱，这种群体性事件他这么多年也见识了好几次，相比之前工地上几百号人围着的场面，眼前这三四十个人确实不算什么大事，不过他有点懵，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不管怎么说，眼看着两位女士被人群这么拥挤而不做点什么也确实不符合他的为人处事风格。

他上前一步，把两位女士拨到身后，站到了椅子上，那椅子在他的重压下微微摇晃了一下。

他指着自己被洒上咖啡的衣服对着人群大喊一声：“都别动，快别挤了，看看这都挤成什么样了？我这衣服倒是不贵，但是你们大家伙看看人两位女士被你们为难成这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

处理突发事情一定要果断、明确，在失态扩大前一定要镇住现场。

人群顿时安静了一下，不过众人的眼神被站在高处的章平川看在眼里，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一个个眼神里都透着狂热的味道？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茜茜，我爱你。”

众人顿时一阵欢笑。

章平川又一皱眉，艹，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他妈的是公众场合啊，这么神经的？

反正打死他也不会在公众场合喊这话的。

他扭过头去，看向身后那两位女士，那个高挑女士眉眼一弯，声音带着点甜腻的奶音：“我也爱你们。”

脑子向来转得比较快的章平川反应过来了，得，看这样子，应该是大型追星现场了。

看着眼前不再吵嚷、秩序变好的众人，他松了一口气，追星什么的，跟他有啥关系，就是可惜自己新买的书了。

反应过来的他顿时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翻了翻口袋，倒霉，今天出门就带了个手机，包也没拿，桌上也没有纸巾，看样子只能去洗手间处理一下身上的咖啡渍了。

就这么穿着到处跑，回头路上不得被人笑死，现在比较注重形象的他还是很在意这些细节的。

无视眼前追着要签名合影的人群，他径直绕过人群朝着咖啡店内的洗手间走去，连身后那个微胖女士的招呼也顾不得，巴不得离这些人远一点，一身麻烦事的他可没心思去追星，还是一个他都不认识的女星。

不过，CC？西西？这名字都没听说过。但光凭那帽檐下露出的眉眼和皮肤来看，确实像女星的样子，说话还带着点奶音，蛮好听的。

走到洗手间，里面的装修简洁又干净，白色的瓷砖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

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地流出来，章平川略显笨拙地处理着咖啡渍，他的手在衣服上来回揉搓，水花溅到了镜子上。

他今年刚过40岁，都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很可惜，他自觉明显还没成熟到不惑这境界，不然也不会在年初的时候把婚给离了，还要重新来从书本中寻找不惑的源泉。

这么多年他最讨厌的就是洗衣服了，这都源于高中和大学独自求学的经历带来的影响。

前妻虽然毅然决然地与他离了婚，但是平心而论，结婚的这十几年洗衣做饭这些家务事真没怎么让他操过心。

只是可惜，章平川创业失败带来的巨大不安定感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一年多的争吵、冷战、和解，再争吵、冷战，让前妻对于婚姻的前景感到了悲观，这应该就是离婚的首因了吧？

想着这些事，他的情绪就像汹涌的潮水，难以抑制。

察觉眼角有点湿润的章平川愈发烦躁起来，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只觉面目可憎又可怜。

镜子里的人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疲惫和迷茫，又对外面引发这些事的追星人群怨愤起来。

这些情绪来的很快，他连忙在心里暗念：“保持正念，保持正念，保持正念”。

手机传来的振动打断了章平川的思绪，好友朱正楷发来了位置，是一家私厨。

他打开导航查看了一下距离，还好，换乘地铁可以到附近，算上步行时间用时最多四十分钟，现在还不到下午4点，6点前到就可以了，时间还够。

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散开了没有，他也不急着出去，T恤和外套还是湿的，躲在洗手间也不错，不愧是网红店，洗手间收拾得很干净卫生，没有一点异味，正适合整理一下心情。

想着今晚的聚会，这应该是他与好友时隔二十年的再聚首，虽然有时候也会视频聊天一下，但总归不如见面更亲切。

人生难得一知己，步入社会这么多年，朋友有很多，但是知心的朋友就很少了，他很珍惜这一点。

再次打量起镜中的自己，他的心情也略为平复了一点。

镜中的人与二十年前相比，明显能看出疲态，当年眉眼中的奋发意气如今都换成了眼角的细细皱纹。

头发虽然一丝不苟，但是扯动嘴角，那淡淡的法令纹和略显下垂的嘴角还是诉说着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又待了十几分钟，感觉衣服一时半会也干不透，他便决定先出去，或许明媚的阳光下能干得快一点。

这样也不至于再回去一趟换衣服，一来一回未必能赶在 6点前到私厨了，聚会迟到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快步穿过店堂，店堂里的顾客们有的在轻声交谈，有的在专注地看着手机，服务员们在各个桌子间穿梭忙碌。

来到室外遮阳棚下，人群果然已经散开，刚刚的女星应该已经走了，但是他的书也不见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换了张凳子重新坐下，面朝正在下山的太阳，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他把打包好的咖啡袋拿了过来，取出里面的咖啡，决定一边等衣服干，一边再喝一杯咖啡提振提振精神。

“这位先生，您好。”刚低下头准备打开手机的章平川听到有人站在面前，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哦，是你啊，你好，你们还没走？就你一个人了？”打量着眼前的稍胖女士，章平川环顾四周后略显疑惑地问道。

“不好意思啊，刚给您添麻烦了，也感谢您帮我们解围。我老板走之前见您的书也被弄脏了，人也不在，就帮您收起来了。想着您打包好的东西还在，一会应该还会回来，她叫我在这里等您一下，商量一下怎么补偿您。啊，对了，我姓钱，是老板的助理。”

“哦，钱助理。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补偿也不用了吧，一本书而已，也没多少钱。”

“还是要感谢您的，刚才那情况我都急出汗来了。书肯定要补偿您的，这也是老板交代的任务，不然回头老板问我不好交差啊。要不您看这书多少钱买的，我扫码转账给您？”

说实话，章平川有点不耐烦这种拉扯，工作上他可以和你拉扯一整天，但今天难得的周末，本来挺美好的，现在看真有点糟心。

他想着快点了结此事，也省得对方一个女生站在面前一口一个您的，周遭人可能对她还有印象，看向这边的眼神明显多了起来。

“那行吧，你看这是我今天买书的付款凭证，58元，待会你扫我一下就行。”

“好的，没问题，您看一下呢，钱已经转过去了。”

“嗯，收到了，那就，再会？”

“嗯，先生再见，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好，那慢走，不送。”

章平川礼貌地站起身，目送这位助理女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