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奇功名心思最热,他自负武勇,却只在辽国做个十将,愤愤之余,满心都是上进二字。
前番缘何同李云龙做生意?还不是巴望得了宝甲行贿上官,开辟条青云之路。
本来莫名其妙遭宝密圣“陷害”,被迫跟着逃到宋境,他已心灰意懒,忽听鲁达说起未来计划,心中一盘算:俺若做个营长,领两千五百人马,却不好过在辽国百倍?
精神一振,转头看去,能同自己媲美的,至多也只有个武松。
至于晁盖,刀法虽好,听说是个家大业大财主,未必便肯落草。
其他石秀、杨雄,阿里奇看过他们厮杀本事,虽也不凡,毕竟难同自己相比,于是激动难抑,盯着李云龙嘴巴,只待他说出营长何人。
偏偏李云龙哈哈一笑,转过话头:“今日且在此镇歇一宿,杨林三个正好收拾了行装,明日我等出发,先去东光县寻到吴学究、宋四郎和锦儿,然后回晁天王庄上,设法去接我二哥丈人并媳妇,不过回程路上,祝家庄这个拦路虎,还要设法敲掉了他。”
晁盖听见“祝家庄”三字,精神一振,咬牙道:“这厮一心刁难我,必然要杀他全家才得快活,只是他人多势众,又有李家庄、扈家庄相帮,我们这十余人,怕不济事。”
李云龙低头沉吟,别个不知此事的,问起缘由,晁盖气愤愤说了一回,叹气道:“来时我特意没装货物,已是给足了他体面,他竟也不留半分人情,全仗陆贤弟发雷,硬闯得过,如今回去,一者他必然有备,二者我贤弟的雷也用完了,却是有些棘手。”
公孙胜听了笑道:“我道何事让天王和师兄烦恼,原来只是一干乡下土豪,且休在意,这事都在小道身上,待到了他的地面,且看手段么。”
晁盖听了一喜,连忙追问,公孙胜却是弄起玄虚,只推搪道:“此事说破天机便不灵了,到时天王自知。”
晁盖也是心大的,见他胸有成竹模样,果然不去追问,扯开了话题,说些枪棒拳脚、豪杰事业,众人聊得热切,连连喝酒,宾主尽欢。
次日日上三竿,杨林、邓飞、汤隆,各自收拾了家什来寻。
杨林、邓飞也罢了,不过是包袱、兵刃,汤隆却拉来一辆车儿,都是他打铁用得上的,李云龙笑道:“这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了汤兄弟这一车家伙,咱梁山兵工厂已是开起一半了。”
便让石秀替汤隆配了两匹马专门拉车。
待要离开时,又有一百来个汉子赶来,各持长短兵刃,乌压压跪倒一片,声称要追随各位大爷,闯荡一番事业。
众人商议一番,左右开山立寨,少不得得力喽啰,这些汉子都是江湖老手,虽然不好调教,前期却是现成战力,暂时留着壮壮声势也好。
于是李云龙出面收下了众人,好言语宽慰几句,各自分他一匹马骑。
得了这些人,声势愈发好大,沿着黄河河道向南,走了两日,到得一个刘解镇。
杨林熟识地理,称道此镇不远,便是黄河和南运河交汇处,若不在此渡河,就要折向西去了,因此众人在此逗留一日,次日寻了个渡口过河。
这里只是个小渡口,船儿也只一两只,来来回回,足足用了两日,才尽数过得河来。
正要顺着运河而行,忽然迎面走来一条汉子,身材极是长大,却有难得的白皙,提一口朴刀,不住眼盯着众人只顾看。
邓飞恼他眼神无礼,瞪起红眼珠子道:“那个鸟长人,你只顾张什么鸟张?莫非是看老爷们马多,特意来踩盘子?”
那长汉冷笑道:“眼珠子长在爷爷脸上,爷爷爱看什么看什么,你怕人看,学女人家拿面纱遮了你的丑脸不好?”
武松、石秀低声喝彩:“这个鸟长子,也是个有胆色的,放着我们百余人在此,竟敢回口。”
邓飞不忿道:“莫看他这般长,说不定是个大傻子,待我去打倒了他,让哥哥们看了笑一场。”
鲁智深嘱咐道:“邓兄弟,江湖人谁无几分脾性?你要打,便由你打,却不好轻易取人性命,除非对方手毒心狠,那便栽了他除一害。
邓飞点头道:“师兄放心,小弟省得!”
当即跳下马,也抄一口朴刀,疾步奔那长汉去。
对方冷笑连连,也是七不服八不忿,一百二十个不含糊,提刀直迎邓飞,一个力劈华山,一个举火烧天,兵刃一接,叮叮当当战在一处,
前几日邓飞斗鲁智深,两个差的太多,鲁智深举手投足便把邓飞赢下,此刻斗这长汉,两人手段相近,反而把各自功夫展露的淋漓尽致,只斗得花团锦簇,紧张激烈。
怎见他两个斗得刺激?有诗为证——
玉幡卷雪映光残,
火眼嘶风逆水寒。
各展奇才争胜负,
横飞铁链蛟龙缠!
他两个你来我往战得四十余合,邓飞焦躁起来,暗想道:我此前输给了鲁和尚,他是成名多年的大高手,我也不冤,此刻这个长汉又算什么?我若连他也赢不得,哪里有脸皮跟着陆三哥厮混,他便是给我连长,我也没脸做!
想到此处,邓飞大吼一声,挥刀乱砍,那长汉见他发疯,心中暗喜,稳扎稳打,要撑过这一轮,待他回气时,便好下手赢他。
不料邓飞一口气挥出七八刀,忽然一个转身,宽厚背部遮住高汉视线,旋即一条铁链仿佛神龙摆尾,。倒卷过来,正缠在长汉脚踝,发力一扯,顿时将长汉扯了个劈叉,邓飞趁机回身,把刀架在长汉脖子上,大叫道:“服不服?敢说不服便杀了你!”
长汉梗着脖子道:“你的武艺,分明不强似我,这般暗算我岂肯服?只是我身上担着天大要事,如今为了不死,也只好服了你!只是你记住,我不是真服,也不是怕死,只是受人之托,故此不得不忍辱偷生。”
说到最后,大约是委屈了,两眼含泪,迅速泛红,和邓飞红眼望红眼,恰似照镜子一般。
邓飞皱眉道:“好汉子流血不流泪,你不要哭,我不欺负你了便是。”
说着把刀拿开,那汉子越发激动,喝道:“谁要哭了?老子生死尚不在乎,难道怕你欺负?”
说着两泪便要长流,连忙把手擦去,再不肯看邓飞,只望着李云龙一行人道:“你们这伙自北面来,我要请问一句,有没有见到四个人,其中一个腰上插着许多瓶子,还有一个道士,又有一个使九环刀的,也或者是六个人,多出的一个是使枪的,另一个则是大和尚……咦?”
他一边说,眼珠一边转,眼见对方队伍中,一个道士一个和尚,还有晁盖背着一口大刀。
李云龙和鲁智深换个眼色,神情都有些古怪,心想这人说得四个或六个,分明便是我们。
李云龙皱眉想了想,开口试探:“你说你受人之托,身负要事,托你的人,莫非是吴学究和宋四郎?”
他想若是柴进,必然知道自己已和鲁、林汇合。
晁盖也听出意思来,笑道:“好汉,你也不必藏头遮尾了,方才说话的便是‘雷震子’陆谦,我是‘托塔天王’晁盖,你寻我们,乃为何事?你又是什么人?”
长汉面色顿时转喜,叫道:“啊哟,你们竟无恙回来了!且容小可细说——”
便一口气道:“小可姓孟名康,祖籍真定州人氏,几代相传的造船本事,大小船舶,皆能造得,又因我生得白净长大,人皆称为‘玉幡杆’。”
“前年被官府征辟,造那运花石纲的大船,因提调官作威作福,屡屡欺压匠人,小可看不过眼,一口气把他杀了,从此弃家逃走在江湖上。”
“近日听说武冈镇好汉云集,官司不敢侵扰,故此要去落脚,途中见得一艘朱船造的极好,便盯着看了几眼,因此结识了‘智多星’和‘铁扇子’两位仁兄,受了他们委托,要往北地去寻你们几位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