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碴子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的时候，傅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那记翻滚撞碎了冰墙的边角。
怀里艾丽的体温透过几层衣物渗过来，像块逐渐回暖的炭，可他后背的灼痛却随着呼吸愈发清晰——暗能光束擦过的地方，布料已经焦黑，皮肤下的肌肉正发出被火钳烙过的抽痛。
“傅明。“
沙哑的唤声从左侧传来。
傅明偏头，看见马阳半跪在冰坑边缘，右手撑着那半块聚能晶。
他的护目镜裂成蛛网，左脸肿得老高，嘴角的血痂混着冰渣，却还在冲傅明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碎晶上的血星冻成暗红的冰晶，随着马阳发抖的手腕轻颤，像坠在雪地里的残阳。
“它在憋大招。“马阳的拇指摩挲过晶面裂痕，指腹的血珠渗出来，在碎晶上洇开细小的红纹，“刚才那道暗能光束的频率...和引力漩涡的拉扯力对不上。“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胸腔里发出破风箱似的杂音，“你记不记得？
三天前在冰缝里，那尊石俑眼里的光？
当时暗能扰动的波峰，和现在这头颅的能量波动...“
傅明的呼吸顿住。
三天前的画面闪进脑海：幽蓝冰缝里，石俑闭合的眼突然裂开一线金芒，暗能风暴在瞬间被撕出个缺口——那道金芒的频率，确实和此刻缠绕在黑色头颅周围的暗能波纹有某种若有若无的呼应。
“共振。“艾丽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傅明低头，看见她睫毛颤动，原本涣散的瞳孔正逐渐凝聚，红痣在苍白的皮肤上像粒将熄的朱砂，“黑暗能量的源头...和你们的能量，存在共振可能。“她的手指攥住傅明衣襟，指甲几乎要戳进他心口，“反向...就能抵消。“
马阳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把碎晶按在冰面上，冰晶摩擦的刺啦声里，用染血的指尖在雪地上划出三道歪扭的曲线：“看，暗能波动是这样——“他画出道陡峭的波峰，“引力漩涡是这样——“第二道波峰略低，“而头颅的攻击...“第三道波峰突然拔高，“它们本应重叠，但刚才那道光束的波峰错开了半拍。“他抬头时，额角的血正滴进雪堆，“因为你的能量干扰了它。“
傅明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石棺裂缝里那只金鳞手臂，想起当他触碰到那手臂时，体内那缕神秘能量突然活过来的滚烫。
原来不是巧合——那能量的源头，从一开始就在和黑暗头颅的力量角力。
“需要同步频率。“马阳的手指重重按在三道曲线的交叠处，“你的能量、艾丽的古力、我的聚能晶残片...我们三个当引子，把反向频率灌进去。“他扯下裂成碎片的护目镜，露出左眼下方新添的擦伤，“成了，它的攻击会被自己的能量反噬；不成...“他没说完，只是把碎晶推向傅明，“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艾丽的手突然按在傅明手背。
她的掌心烫得惊人，像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玉：“我能引动石棺里的力量。“她抬头望向几米外的石棺，金鳞手臂仍卡在裂缝里，指甲上的古符文随着她的话泛起暖光，“它在等我。“
傅明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他望着马阳染血的指尖，望着艾丽眼底跳动的红痣，望着冰墙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嘴角还挂着血，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抱紧。“他对艾丽说，又朝马阳伸出左手。
马阳没说话，抓住他的手腕，碎晶贴在两人掌心交叠处。
艾丽的手指扣住傅明后颈，另一只手按在他心口，古文明的咒文从她唇间溢出，像一串被风吹散的银铃。
暗能的焦糊味突然浓重起来。
傅明感觉有根烧红的针正往太阳穴里扎，那是黑色头颅在积蓄能量的征兆。
他闭起眼，强迫自己忽略后背的灼痛，忽略喉咙里腥甜的血味，专注感受周身的能量流动——马阳的体温透过手腕传来，带着聚能晶碎末的冷；艾丽的力量从后颈窜进脊椎，像条裹着暖绒的蛇；而最深处，那缕神秘能量正缓缓苏醒，带着金鳞手臂的温度，在他血管里淌成一条河。
“跟我念。“马阳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低...高...平。“
傅明跟着调整呼吸。
他能感觉到三股能量在掌心交汇，像三股溪流汇进同一条河道，逐渐拧成一股。
艾丽的咒文突然拔高，石棺方向传来轻响，金鳞手臂上的符文全部亮起，暖光裹着三人，将周围的暗能逼出半米空隙。
黑色头颅的紫光开始收缩。
傅明睁开眼，正看见它额头的暗能符文扭曲成诡异的螺旋，眼眶里的幽蓝彻底褪成紫黑——那是攻击前的最后征兆。
“频率...锁定。“马阳的声音在发抖，碎晶上的红纹突然炸开，像朵在雪地里绽放的血花。
艾丽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傅明肉里，她的红痣亮得刺眼，与石棺金芒遥相呼应。
三股能量在交汇点形成漩涡。
傅明能感觉到反向频率正顺着暗能波动的轨迹蔓延，像根细针，精准地扎进黑色头颅的能量核心。
只要再推进三寸...
紫光突然暴涨。
傅明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黑色头颅的眼眶里，紫黑光芒正凝聚成实质的光团，比之前那道光束更亮、更烫，像颗即将坠落的流星。
“快——！“
马阳的嘶吼被淹没在轰鸣里。
傅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能清晰听见能量共振的嗡鸣在耳膜上炸开。
他咬着牙，将最后一丝力气灌进掌心的漩涡——反向频率的波纹已经触到光团边缘，只要再坚持半秒...
光团突然剧烈震颤。
黑色头颅发出刺耳的尖啸，像金属摩擦玻璃。
傅明的手腕被马阳攥得生疼，艾丽的咒文突然断在半句，她的红痣猛地暗了下去。
石棺方向的金芒却更盛了，金鳞手臂上的符文开始流动，像活过来的金蛇。
就在这时——
黑色头颅的光团突然停止凝聚。
它额头的暗能符文全部炸裂，碎成星芒般的黑点。
傅明的视线里，那些黑点正以诡异的轨迹重组，组成新的符文。
而在他掌心，反向频率的漩涡突然加速旋转。
马阳的血顺着碎晶滴落，在冰面上溅起细小的红雾。
艾丽的体温再次回升，她的手指在傅明后颈画出最后一个古文明符号：“破“。
暗能的焦糊味被金芒的暖香取代。
傅明望着黑色头颅重组的符文，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反向共振奏效了——那些炸裂的暗能碎片，正在被反向频率重新编排。
但下一秒，他听见了头颅的嘶吼，比之前更尖锐、更愤怒：“你们竟敢——“
光团的震颤达到顶点。
傅明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能感觉到三人的能量已经耗尽，掌心的漩涡即将崩溃。
而黑色头颅的攻击，就在这能量调整的最后关头...
“小心——！“
马阳的惊呼混着冰面开裂的脆响。
傅明抬头的瞬间，正看见黑色头颅眼眶里的光团骤缩成一点，那点紫光里，蕴含着比之前更恐怖的毁灭力量。
他们的能量调整，即将完成。
而黑色头颅的攻击，即将降临。
黑色能量波撕裂空气的尖啸比任何警报都来得突然。
傅明瞳孔里映出的紫黑色光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冰面在它途经处像被热刀划开的黄油，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根本不是攻击，是要将三人连同这片冰原彻底抹除的湮灭。
“护住艾丽！“马阳的嘶吼混着碎晶崩裂的脆响。
他原本按在傅明掌心的聚能晶突然迸出火星，染血的指尖死死抠进傅明手腕，皮肤下的血管暴起成青紫色的蛇。
傅明能感觉到马阳的体温在急剧流失，像块正在融化的冰，可他的力道却反常地大，几乎要捏碎傅明的尺骨——那是濒死之人最后榨取的生命力。
艾丽的指甲已经刺破傅明后颈的皮肤，血珠顺着脊椎往下淌，凉意和她掌心传来的灼热形成诡异的对冲。
她的红痣原本随着能量共振渐次亮起，此刻却突然暗成一粒暗红的沙，唇齿间的咒文断在半句，像被掐断的琴弦：“不...石棺的力量...跟不上了...“
傅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暗能灼烧的痛感从后背窜到天灵盖。
他能清晰听见能量波逼近的轰鸣，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耳膜上。
这时候他本该害怕，可脑海里突然闪过三天前冰缝里那尊石俑——当他触到金鳞手臂时，体内那缕神秘能量苏醒的滚烫，竟与此刻引力漩涡的震颤频率完美重叠。
“就是现在！“傅明咬碎后槽牙，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
他猛地闭眼，强迫自己忽略手腕上的剧痛、后颈的刺痛，将全部注意力压向丹田那缕沉睡的能量。
那东西像被惊醒的幼兽，先是蜷缩着颤抖，接着突然顺着血管窜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灼伤的肌肉在发烫，冻僵的指尖在回暖，连马阳掌心碎晶的冷意都成了助燃的风。
“马阳！“傅明扯开嗓子，“把碎晶频率往高拔三度！“马阳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聚焦，染血的拇指重重按在碎晶裂痕处——那是三天前他们在冰缝里记录的石俑金芒频率。
碎晶应声发出嗡鸣，红纹顺着裂痕爬满晶面，像被鲜血浸透的蛛网。
“艾丽！“傅明另一只手扣住艾丽后颈，指尖按在她耳后那枚古老的符文上，“引动石棺！
用你血液里的传承！“艾丽的睫毛抖得像被风吹的蝶，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病态的潮红。
她的唇瓣开合，半句残缺的咒文终于补全，石棺方向传来闷雷似的轰鸣，金鳞手臂上的符文如活物般游窜，一道金色光链“啪“地缠上艾丽手腕。
三股能量在交汇点炸成光团。
傅明感觉有团火在胸腔里烧，马阳的体温通过手腕往他身体里钻，艾丽的力量顺着后颈往他脊椎里灌，而那缕神秘能量则像根金线，将三股力量拧成一股，顺着他们掌心交叠处的漩涡，迎向扑面而来的黑色能量波。
碰撞的瞬间，傅明的耳膜“嗡“地炸开。
他看见紫黑色与金色在眼前交织成混乱的光网，冰屑被气浪卷到半空，又像暴雨般砸下来。
马阳的手突然松了，碎晶“当啷“掉在冰面上，他整个人向后仰去，护目镜彻底碎裂，左眼闭着，右眼却还圆睁，血丝爬满眼白，像两团燃烧的火。
艾丽的指甲终于从傅明后颈抽离，她软软地瘫在他怀里，红痣重新亮起来，却比之前暗了几分。
傅明低头，看见她嘴角溢出黑血——那是古力反噬的征兆。
他想喊她的名字，可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黑色能量波的余威扫过他们身侧，冰墙在五米外轰然倒塌，扬起的雪雾里，黑色头颅的轮廓愈发清晰。
它原本缩小的身体正在膨胀，暗能符文爬满整个冰原，连引力漩涡都被扯得歪歪扭扭。
傅明听见一声沙哑的笑，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从四面八方涌进他耳朵：“蝼蚁也配玩共振？
这只是开胃菜——“
马阳突然呛咳起来，血沫溅在傅明衣襟上。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黑色头颅：“看...它的能量核心...在闪。“傅明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果然看见头颅眉心处有团暗紫色的光在明灭，频率竟与他们刚才的共振波峰惊人地相似。
“那是...能量过载的征兆。“艾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的手指抚上傅明心口，“我们的反向波...打乱了它的循环。“
话音未落，黑色头颅的膨胀突然停滞。
它眉心的紫光猛地暴涨，照亮半片冰原，连石棺上的金鳞手臂都泛起了阴影。
傅明感觉有根冰锥正往他太阳穴里钻，那是暗能暴走的前兆。
马阳的手无力地垂落，砸在冰面上，溅起细小的冰渣；艾丽的体温在迅速下降，像块正在融化的雪。
“还没结束。“傅明哑着嗓子说。
他低头吻了吻艾丽冰凉的额头，又看向马阳——对方的右眼还在盯着他，里面有团火，很小，却没灭。
傅明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神秘能量从丹田逼出，那能量顺着血管窜到指尖，在掌心凝成个金色的光斑。
黑色头颅的眉心紫光突然暗了下去。
它发出一声怒吼，比之前更尖锐，更愤怒：“你们会后悔的——“
傅明望着不断膨胀的黑色头颅，听着它震耳欲聋的威胁，怀里艾丽的体温越来越低，身侧马阳的呼吸越来越弱。
冰原的风卷着雪粒打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