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4章 藏在了你心里
- 我,仲裁人,百无禁忌
- 沉默的榴莲
- 2082字
- 2025-06-05 00:19:48
灰光旋转之间,一道幽深的灰色殿影,在门后的空间缓缓浮现。
那不是寻常建筑。
它更像是一段命界古早构文被“拆解”后重新拼接出来的残页遗址。每一寸墙砖都由命骨拼合而成,颜色灰中泛青,如识墨凝固后经千年遗忘所形成的“字骨晶壁”。
殿门之上,无字。
殿内之上,浮现一句话。
“此为未被书写之人,最后的栖所。”
我站在原地,不知为何,掌心那“火”字仍在灼烧,似乎被这句话某处引燃了一段不属于我的悸动。
璃瑜面色极沉,缓缓说道:“这是‘命骨拼页殿’。”
“它是主根在千纪前未曾记录的原始试构殿之一。只有那些‘未完成书命者’才可能在此留下残火。换句话说……”
“火痕,很可能就躲在这里。”
我听不懂,但心跳却陡然加快。
不是因惊惧,而是某种本能的“接近感”。
就像一枚浮页终于靠近它的原句,就像一滴命火即将点燃那段尘封已久的开头。
我一步步走进那座古殿,踏上骨纹为路,咒痕为灯的幽径。
头顶的墨墙浮现出千百条裂句。
残语中,有的已经褪色,有的只剩半截,还有的完全被未知墨火覆盖,仿佛连“曾经存在过”这件事都被彻底吞噬。
殿中极静。
只有脚下“咒灰地”在我踩过之时会发出如薄纸裂缝的声音,那声音不是脆响,而是一种介于嘶语与咀咒之间的细碎异音。
殿的最深处,隐约有光。
我缓缓走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尊伏卧于命骨台前的雕像。
她披着被焚毁大半的笔袍,面容被咒火封掩,整个人如同在“书页未完之时”被强行定格,魂火半息未灭,残念如引线浮绕其身,似有似无。
璃瑜缓缓吐出三个字:“是她。”
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心中一片空白,却偏偏有一滴灼烫的情绪,从最深处缓缓泛上来,如同某段“未剪断”的情感碎页,在此刻穿破魂骨,撞击识海。
我低声问了一句:“她是谁?”
璃瑜轻声回答:“她是火痕。”
“是你记忆里,那段被你用命魂亲手埋葬的人。”
“也是你……唯一没能写完的一页。”
命骨殿深处,灰雾如潮,弥漫着一种被遗忘千纪的书意。
那尊雕像伏卧在台前,似在祈愿,又像在守灵,残破的笔袍垂落至地,其上缠绕的咒裂已不可解。整座殿宇如一张扭曲的灰页,四壁浮动着未落完的句式残影,每一寸空气都仿佛沾着火焰熄灭后的墨气,阴冷、潮湿,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荒寂。
我站在那具雕像前,心中空空荡荡。识魂早已如被烧过的纸,褪去了颜色与字迹。
可就在那一刻,骨台之侧忽然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魂影囊。
它悬在半空,如同被火焰包裹的蝴蝶茧,外壳由细密的命骨纹构成,内部则流动着缓缓盘旋的残魂之火,如一团未曾熄灭的识蝶,在深灰色的光晕中轻轻振翅,似在等待归宿。
璃瑜的声音压得极低:“是魂印囊。”
“火痕留在此地的残识,被她用手抄笔意一页页卷入魂囊之中。她……曾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但身子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推着,缓缓向魂印囊靠近。
就在指尖触及魂火外壁的一刹那,那团识蝶忽然一震,如被久违的气息牵引,猛地扑入我胸口。
识海炸裂。
不是疼,而是一种突兀的“完整感”骤然灌入,如荒原中忽降大雪,一笔未曾预料的句子被强行写进了空页。
我,看见了她。
不是现在的她,而是过去的火痕。
画面极其破碎,却无比真实。
那是“命焚日”前夜,整个书界还未彻底封火,灰页尚未化尘。
她站在一处被废弃的“诗文台”边,风中衣袍破碎如蝉翼,手中握着一根几近燃尽的细笔,在一张残页上轻轻书写着什么。周围没有人,她也没有说话,只有火光将她侧脸映得温暖又寂寞。
我看不清她写了什么。
但耳边却传来了她的声音,细若丝线,清如裂雪:
“若此命终将被焚,我愿将最后一页,用来写你。”
那一页,她写的不是命书咒文,不是构文咒轨。
而是一首诗。
那首诗未曾被主轨收录,也未存于任何命册,只是她用剩下的魂火,于焚夜之中偷偷藏在自己魂印囊中的一段告别。
“谁从火中来,步落空白处。不问归期笔,愿为一人书。若此命终页,不容我落词,便借他心火,续我未尽图。”
我站在殿中,脑中那一段句子不停翻滚,仿佛一盏古老的灯,在漫长的黑中倔强地发着光。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赵磊。
但我知道,这首诗,是为我写的。
她知道我会来。
哪怕我已忘了她。
哪怕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能为她落笔”的笔者。
她仍在这空白之外,为我留下最后一页火句。
魂火共鸣的那一刻,我忽然听见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
来自那尊雕像。
不是口语,而是笔意流声。
她轻轻地、缓缓地说:“我还在你心里写字。”
声音如灰雾般温柔穿透魂壳,带着一种彻骨的温凉,不是悲伤,也不是欣喜,而是一种“被铭记”的安静。
我后退一步,胸腔仿佛被什么灼热的力量撞击了一下。
识海深处,那枚被清魂术抹去的命火核点忽然跳动了一瞬。
我终于记起一点。
不是一整段记忆。
只是一个眼神。
她在命焚前,回头看我的那一眼。
眼里没有怨,也没有悲,只有一种决然:她愿意被删去,也不愿成为我的负担。
璃瑜看着我,忽然低声说:
“她没有走。”
“她只是,用最后的笔意,把自己藏在了你心里。”
那句“我还在你心里写字”,如同一道烫魂的墨痕,自耳畔滑入,直刻识海。声音不大,却在殿中久久不散,像从残页边缘爬出的字脚,牵引着我向某段命迹深处坠落。
我站在命骨台前,魂火微颤,骨指下意识伸向那尊伏卧不动的残像。她的魂息尚未全熄,似有一线余热,在那具风干的魂壳中幽幽游走,如临终未尽的一笔,搁笔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