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论有一个好演技的重要性

“父皇!”朱翊钧是红着眼睛,哭着跑进正殿,跑到隆庆帝的御榻前的。

“父皇!”

此时的隆庆帝刚刚昏睡醒,喝了一碗药,养了一点精神上来。

“皇儿,这是怎么了?”隆庆帝靠在隐囊上,看着气色比早上好了许多,还更精神了一点。

朱翊钧看到隆庆帝这样,心里就是一凉。他知道,这恐就是回光返照了。

“父皇!儿臣刚才在侧殿,做了一个恶梦!”

朱翊钧满脸的惊恐,又红着眼睛挂着泪花,让人一看就感觉好不可怜。

“儿臣,儿臣梦到父皇骑着仙鹤飞到天上去了!”

“儿臣以前就梦到过皇爷爷骑着仙鹤飞上了天,从那儿以后儿臣就再也没见过皇爷爷!”

“然后,然后就。”说到这里,朱翊钧就又开始哭了起来,哭的泣不成声。

隆庆帝看到自己的皇儿如此,反而笑了,他知道他的身体也就这一两天的时间了,所以倒是比较坦然。

他拉过朱翊钧的手,轻声道:“父皇那是去找你皇爷爷了,你皇爷爷就是骑着仙鹤飞到了天上去享福了。”

“所以这是好事,皇儿不要哭!”

朱翊钧被隆庆帝这么一说,才不哭了,开心的道:“真的吗?父皇骑仙鹤而去,是真的要到天上去找皇爷爷吗?”

“当然是真的了,父皇还曾骗过你?”

看着眼前这么孝顺,又让人酸心的皇儿,隆庆帝第一次感觉自己以前是太忽视这个孩子了。

然后就又问了一句:“然后皇儿又梦到了什么?”

“然后,然后儿臣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父皇!”

“再然后,儿臣就坐到了那高高的龙椅上,那些大臣们就对着儿臣跪了下去。”

“可是儿臣说什么,那些大臣们都不听儿臣的。”

“就连冯大伴也开始不听儿臣的了!”

“还有…还有…”

此时隆庆帝的脸色就已经不好了,他强压着怒火,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连母妃她也不听孩儿的话了,她还让孩儿听她的话。”

“孩儿若是不听,母妃就会让儿臣去有好多牌子的地方去跪着。”

“那个地方让儿臣很害怕,儿臣一直跪着,跪的腿都疼了。”

“所以后来儿臣不管母妃说什么,让儿臣做什么,儿臣都不敢不听母妃的话!”

看着朱翊钧脸上还挂着的泪珠,隆庆帝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而一旁的冯保,心里也发苦,这小太子怎么又告了他一状啊!

“他们!他们!安敢如此!”隆庆帝攥紧了拳头,因为用力都已经开始泛白。

“父皇!”朱翊钧哭着扑到隆庆帝的御榻上。

“儿臣不要父皇骑仙鹤飞到天上去,父皇!儿臣害怕!”

“儿臣怕再也见不到父皇,怕以后他们就谁也不听儿臣的了!”

“那些大臣们不听儿臣的,冯大伴不听儿臣的,就连母妃也不听儿臣的!”

“儿臣气的要人去打他们的屁股,可是!没人听儿臣的话,就连去打他们屁股的人,都不听儿臣的话。”朱翊钧哽咽着,继续道。

“他们还拿出了什么‘遗诏’说是父皇的意思,说是父皇让儿臣听他们的。”

“如果儿臣不听,儿臣就是不听父皇的话!儿臣就是不孝!”朱翊钧说完,就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侍立在旁边,围观了朱翊钧整场表演的冯保,此时心里已经掀起了波涛海浪!

他真的没有想到眼前不到十岁,也才八岁多的皇太子,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这手段,这心机,这挑选的时间……

冯保此时开始有点庆幸,刚才自己已经投诚。

已经将自己和太子绑在了一起,如果等到了现在的话。

他又偷偷的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被气的面色涨红的隆庆帝,就知道自己以后不会有好果子吃。

因此,他的身子弯的幅度更大了,神情也更加恭谨了。

“遗诏!”隆庆帝惊问出口。

朱翊钧擦了擦眼泪,点点头道:“是的父皇,在梦里他们拿出了一卷黄色的遗诏,说是上面写的,要儿臣都听他们的话。”

“好啊!先帝去的时候他们就这么做过一次,现在轮到朕了!”

隆庆帝拍着床榻,因为生气又开始咳嗽,身子一颤一颤的。

朱翊钧和冯保连忙去给隆庆帝帝顺背理气,又等了好一会,隆庆帝终于不咳嗽了,他躺回了御榻上。

此时的隆庆帝,被自己皇儿的这个梦给吓到了。

虽然他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但是梦里的那些事情,仔细想一想,的的确确真的有可能在他龙御归天之后发生!

可是自己万万不许,也不能让梦里的事情变成现实!

皇儿还是太小了。

仔细一想,自己上午托孤做的那些安排,确有些不妥之处,还应该再做些防范和牵制才对。

而且现在看来,自己的‘遗诏’还得在自己清醒的时候提前写下,并一式多份,交由不同的人保管,不然的话那些文臣……

哼!

还有冯保。

想到这里,隆庆帝又努力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侍立在侧的冯保。

朱翊钧看到隆庆帝的这个动作,立马就知道隆庆帝的意思急忙道:“父皇!冯大伴已经知错了!皇儿相信他!”

这时冯保也立马跪了下去,梆梆的磕头道:“皇上明鉴,奴婢已经知错了!奴婢愿誓死追随太子殿下,辅佐殿下登基!”

“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然后朱翊钧又凑到了隆庆帝的耳边,小声低语了些什么。

隆庆帝先是一脸的诧异,才又满是赞赏的看了一眼朱翊钧,开口道:

“好!冯保,记住你今日说的这些话!”

朱翊钧等隆庆帝喘了几口气,才又道:“儿臣这两天听不知道哪里的小内侍说,有人在内阁值房里说:十岁天子,何以治天下!”

“安敢!是谁?!”

刚刚起身的冯保,就又跪了下去,低头回道:“是…是高阁老!”

然后就是一阵的咳嗽。

朱翊钧看着因气愤和失望,而咳嗽不停的隆庆帝,虽然有些不忍,不想再继续打击他了,可是又不能不说,于是硬着头皮又道:“这几天母妃也很忙,都没时间管教儿臣了。而且母妃经常将冯大伴招到她的寝宫问询,搞的儿臣有时候都找不到大伴。”

“而且据儿臣身边的小内侍说,前朝的张阁老,也曾经托人寻过冯大伴。”

“儿臣就想,既然冯大伴这么忙碌,都没时间服侍儿臣,可儿臣又离不得他。”

“那么就让张宏,张大伴替他承担一部分事情吧!”朱翊钧说完,就看向了冯保。

冯保心里就是再苦再不愿,可是还是立马就跪了下去道:“奴婢谨遵皇上圣谕!”

__

注1:高拱《病榻遗言》载:穆宗握着高拱的手说:“以天下累先生。”高拱回应:“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