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洪武十二年(公元1379年),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掠过燕王府的飞檐斗拱,将残阳余晖吹得支离破碎。暮色如墨,沉沉地压在这座恢弘的府邸之上,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降临的灾难。
湘王妃徐静姝身着一袭素色罗裙,立于烛火摇曳的寝殿之中。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鎏金铜剪,小心翼翼地修剪着烛芯。火苗跳动间,噼啪声响彻寂静的殿内,却难以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压抑与不安。昨夜,太子朱标携皇孙朱允炆巡视幽燕边防,本是一次彰显皇威的重要行程,却不料意外陡生。年仅七岁的朱允炆骑着玉鞍银镫的照夜白,英姿飒爽,却在途中突发恶疾,毫无征兆地从马背上跌落尘埃,生死未卜。
徐静姝心急如焚,将头上的翡翠步摇狠狠掷在案几上。那精美的步摇与金丝楠木镇纸相撞,镇纸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她转身望向西南方向,那里焦土连天,正是夫君朱柏随蓝玉征讨麓川的战场。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也需要五日才能往返,此刻的她,满心焦虑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与此同时,在燕王府的东暖阁内,现代医学生陆怀瑾正陷入一场奇异的混沌之中。昏迷中的他,隐隐听见银匙碰撞的清脆声响。紧接着,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汹涌潮水般涌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穿越到了洪武十五年,附身于八岁的皇孙朱允炆身上。此时的朱允炆,正遭受着痘毒攻心的剧痛,而历史的记载中,这个孩子将在七日后薨逝。
“盐...”陆怀瑾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这嘶哑的嗓音,如同一道惊雷,惊得守在榻前的三位太医急忙扑到床边。老医正陈延年手中的《痘疹金镜录》“啪嗒”一声落地,他颤巍巍地捧起青玉碗,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快禀太子!皇孙要盐水!”
雕花木门轰然洞开,太子朱标身披蟒袍,匆匆闯入。他的蟒袍上还沾着夜露,显然是连夜赶来。这位以仁厚著称的储君,此刻双目赤红,满脸焦虑与担忧。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腰间玉带不慎将紫檀屏风撞出裂痕。当他伸手触到幼子滚烫的额头时,陆怀瑾(现为朱允炆)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朱标的袖袍,虚弱却坚定地说道:“父王,取未出痘的母牛...要新鲜的...”
此言一出,满室瞬间陷入死寂。陈延年扑通一声跪地,急忙劝阻道:“皇孙烧糊涂了,牛乳乃发物——”
“照办!”朱标怒不可遏,突然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刀,狠狠斩断案角。檀香木应声而裂,木屑纷飞。他声色俱厉地喝道:“三个时辰内寻不到,幽燕十六卫全部问斩!”
暗夜深沉,陆怀瑾躺在榻上,感受着现代医学知识在脑海中不断翻涌。他深知,史载明代隆庆年间才出现成熟的人痘接种法,而牛痘免疫的秘密,更是要两百年后琴纳才会发现。他强撑着病痛,盯着自己手臂上溃烂的疱疹,忽然想起《千金要方》中孙思邈用患者脓液接种的记载。
“取...取我的痘浆...”他费力地扯开衣襟,露出渗血的疱疹,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调水苗...给未染疾者...”
陈延年闻言,惊得银须乱颤,大声惊呼道:“这岂非传播恶疾?”
“照他说的做!”朱标将刀尖抵住老医官的咽喉,眼神中满是决绝,“若允炆不测,尔等皆要陪葬!”
太医们不敢再有丝毫迟疑,急忙按照陆怀瑾的指示行动起来。五更天时,陆怀瑾强撑着病体,亲自指导太医们将痘浆调成“水苗”。他看着侍卫们用丝绵裹药,小心翼翼地塞入未染疾者的鼻孔。整个过程,紧张而有序,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生怕出一丝差错。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母窗纱,洒进东暖阁时,陆怀瑾虚弱地伸手摸了摸额间,惊喜地发现热度竟稍有减退。这具原本濒临死亡的身体,竟真如史书记载那般,在濒死之际产生了抗体,与死神擦肩而过。
此后的七日,燕王府上下如临大敌,全力照料着朱允炆。太医们寸步不离,时刻关注着他的病情变化。而朱标更是日夜守在儿子身边,眼中的焦虑与疲惫逐渐被希望取代。
七日后,当朱元璋的玄甲军踏破燕山积雪,威风凛凛地来到燕王府时,他们看到的不再是那个奄奄一息的病童,而是一个满脸痘疤,却目光清明、神采奕奕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