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终须分别,更何况贾琮现在还在牢里。
两人叙完情之后,贾琮一路送着晴雯出去,最后甚至一只脚都迈出了长安府衙的大门。
“你最近有什么事儿,找老六就行,他要是敢不听你的吩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看着门口两个衙役那紧张的表情,贾琮决定不给别人添麻烦,于是又把伸出去的那只脚重新收回到了门里。
“公子,你这么说可就让我委屈了。”刘老六嘟囔嘴说道。
“好了,你放心吧,我在馒头庵里一切都好。”晴雯上了马车,依依不舍得跟贾琮告别。
而贾琮站在长安府衙的大门口,活脱脱就像一个恋恋不舍送媳妇儿回娘家的痴情郎。
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之后,贾琮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牢房走去。
等他离开之后,门口两个衙役不由得吐槽了起来。
“就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咱俩站的不是长安府衙的门口,而是荣国府的门口。”
“快拉倒吧你,就你这等身份能站在长安府衙门口那都已经是老天开恩了,还想托生到人家国公府去,下辈子再说吧。”
“我也就那么一说,你看你还较真的不成。”
“我也就那么一听,你还真当我当真了不成。”
两个闲得无聊的家伙在门口对起了顺口溜,而就在这半会儿功夫,贾琮并没有直接去牢房,而是又回到了签押房里。
推开门一看,张飞张通判果然在这里等着自己。
“这件事情不知贾公子到底打算怎么办。”张飞坐在张懿德往常坐的位置上,手里还抱着一个葫芦。
“什么叫我打算怎么办,我现在是阶下囚张通判您是执法官。”
贾琮到了长安府衙,他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往旁边的官帽椅上一坐,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
结果尴尬的发现,茶壶竟然是空的。
“你这什么待遇,府尹大人在这里的时候,这茶壶就从来没有空过。”贾琮带着嘲笑吐槽道。
“废话,那个时候都是我给这里添茶,现在我又不搁这儿办公,我没事干给这里添茶做什么。”
张飞说完,美滋滋的抱起自己的葫芦,又灌上了一口。
一口饮下,他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打了一个饱嗝之后,这才回头重新看向了贾琮。
“你是荣国府里的公子哥,我呢,不过就是跟着老大人上战场立过功的一个小跟班而已。
承蒙贾公子你不嫌弃我们这种下等人的身份,还愿意跟我坐到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今天索性就在这里跟你把话说通了。
也省得你老在我眼前晃悠,既折磨了你,同样也是在折磨我。”
一番肺腑之言说完,张飞原本以为贾琮多少会给自己一点回复,可没想到这个奇怪的公子哥就坐在那,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半天一个屁都不放。
“怎么,我脸上有花吗?”张飞没好气的看了贾琮一眼。
“倒也不是,我就突然觉得你是个隐藏很深的人才。”
“多谢夸奖,我其实也这么觉得。”
紧接着这两个人都有些背不住的,同时笑出了声。
“没想到啊,这长安府衙里竟然能出你这般有意思、又有能力的好官。”
“好官倒不敢当,我就是一个努力想把自己事情做好的小官而已。”
贾琮站起身来,走到了张飞面前的桌案对面。
“这件事情忠顺王府那边有什么风声?”
“这次很奇怪,除了孔昭手下的几个随从来府衙打探过消息之外,忠顺王府别无任何动静。”张飞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上你为何选择帮我?”贾琮这时候突然话锋一转。
“不知公子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你既然这么说,那就证明你的真话里有三成假,你的假话里有三成真,那你不妨都说出来,我也好在心里自己给个评断。”
“同公子这等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彼此彼此。”
“假话是:我怕麻烦,现在能把一方摆平,就把一方摆平。横竖你们两边都是纨绔,弄死哪一方对百姓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真话呢?”面对张飞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的吐槽,贾琮心里倒是见怪不怪。
“真话是:比起你来,我对孔昭那个家伙恨之入骨。”
“他抢你家钱了?”贾琮好奇的问道。
“他杀我家人了。”张飞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不恼不愠,不喜不怒,稀松平常的表情像是在叙说他人的故事一样。
“所以你想报仇?”
“公子是否想说我打算公报私仇?”张飞这时候抬起头来,对着贾琮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报仇就报仇,甭管什么方式公报私仇,那报的也是仇。”
“我想的比公子多一点,孔昭那是什么垃圾,当我的报仇目标他还不够格。”
“难不成你还想找孔侑德的报仇不行。”
“那不知贾公子以为,你隔壁牢房的王兆能活到现在这般时候,真的全是凭他身子骨硬朗吗?”
“果然,我就觉得,把这家伙安排在我身旁,应是有人特意为之。”
“公子想的没错,就是我特意安排的。”
“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找一个盟友。”
“所以你便找到了我?”贾琮有些疑惑了,自己这个庶子在京城里不说人微言轻,那至少也得是个籍籍无名。
“贾公子是我遇到的所有纨绔当中,唯一一个把大牢里的狱卒当人看的。”说到这里,张飞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就没想过,那不过是我为了讨好他们露出的假象而已,其实我这人可势利了。”一下被人看穿了弱点,贾琮自然不能立马承认。
“即使是假象,却也已经是做的最好的假象。
更何况,有些藏在心里深处的尊重,决然不是想演就能演出来的。”
“那万一我真是那种演技贼好的,你上了我这贼船,岂不是白白耗费的精力。”
“若身的能演到让我心服口服的程度,对于我而言,是演的是真的又有什么分别呢?”
此时此刻,贾琮只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张飞,那几乎是半个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