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左凇在包袱里挑衣裳首饰,做长安时她只穿黑衣,那如今就得避开,有身白底枫杏边纺丝紧腰襦子合意,她刚要脱吊带睡裙,就有敲门声传来。
“谁?”左凇披上乳白色对襟长衫,将长发挽到一边,不紧不慢去开门,
来者手提食盒,风姿卓越,“一起吃?”
“好。”左凇拉开门迎他进来,赵何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肩,搂着她往里去,说:“我熬了牛乳白粥,做了酸豆角,萝卜碎,鱼香肉丝,糕饼来不及做。”
左凇点点头,“我想吃腊肉,烤糍粑,胡麻青团子。”
“中午吧。”赵何布好菜,灵光一闪朝左凇笑了下,“等我洗个手,为你更衣。”
“大清早甩流氓你。”左凇别开脸同他闹,赵何笑了下,擦干手,搂着她往屏风后去。
武林大会于上午开始,武林盟主出现时,众人起身抱拳致意,武林盟主年近天命,面相似只胖虎,温和宽宏的样子。
“本座很荣幸在此于诸君相逢,承蒙诸君信任,由本座主持此次武林大会,废话不多说,本座宣布,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语毕,台上的神永檩抬手放出机关蛾子,它们可以检测擂台上的机关,配合判师的肉眼观测,保证对局的绝对公平。
第一轮对阵的是崇山仙门大弟子与程门帮大弟子,两个正面硬钢的角色对打,开局就是体格与肌肉的强烈碰撞。
程门大弟子身形高大,肌肉壮硕,留着络腮胡,袒胸露乳,手轮两把宣花板斧,腰上扣着虎头腰带,眼角一道疤更添几分凶狠霸气。相较之下,崇山大弟子一身金色轻铠,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斯文多了,可他打架来谈不上斯文,惯会暴跳起来痛击对手。
赵何是判师,留金令午和左凇坐在一块,左凇秉着非礼勿视的思想,她不看,只听金令午解说,金令午被赵何盯着,哪敢过火,以至于讲的无聊,“嫂子,你困了?”
“……”左凇强硬睁开就快闭上的眼皮,摇了摇头,“我没事,还没打完么?”
金令午看了一眼擂台,“打了小半个时辰了,应该快…打完了!”
“谁赢了,怎么赢的?”左凇侧开脸,不去看擂台。
“就是崇山大弟子一个跳起盾击,没打到程门帮那个,盾倒是把人撞下了擂台,本来程门帮那个就被逼到擂台边了。”金令午顿了顿,“程门帮的走了,你可以看了。”
“怎么?老子辣着你眼了!”
左凇抬头就看见那栗色汉子,立刻就扭过了头,“误会,只是非礼勿视。”
程门大弟子皱了皱眉,“武林大会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金娇娇?柳叶长眼仰月唇,天鹅颈子杨柳腰,细胳膊腿白皮肤,还端着名门淑女模样,你谁啊?”
“我嫂子是赤练金左重轮。”金令午站到他们中间,挡住双方的视线,“有夫之妇好看么?你看我得了。”
江湖中人大多只知道赤练金,他也不例外,“之前说神家绝后了,神永檩阁下却出现了,说左家没了,赤练金又冒出来了,你们搁这闹呢?”说完就走开了,闯荡江湖,快意恩仇,没人计较这一点小事。
“嫂子,你要不要戴顶帏帽啊?”
“不用。”左凇看向判台,笑了笑,“他难得瞥一眼还看不到,我就不高兴了。”
下一场便是金令午对阵峨眉派二弟子,对,金令午不仅懂医术,他还会耍九节鞭,最善勾人,小娘子腰肢纤细,不知身法定力几何。
朝赵何看,有作弊之嫌,所以他只朝左凇笑了笑。神永檩抬头去看赵何,想知道他什么表情,但一无所获,她所认识的赵何一直是淡漠沉着的,还真想知道左凇是怎么把他收入囊中的。
峨眉派二弟子一袭红白劲装,手执一杆长枪,眉眼英气,只见她执枪俯冲过去,越过金令午身侧,长枪蹭过他的侧腰,过,她即刻旋过来欲再刺,打得金令午一阵手忙脚乱,直被逼到擂台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出鞭勾在她的腰,缠紧,借她的力弹回擂台,手臂用力舞起鞭。女弟子身轻如燕便被悬空转了起来,就在要被甩出擂台的一瞬间,她攥紧前方的鞭子,末梢的一枪劈下去劈断,她借着鞭子的力,双脚往金令午肩头一踹,直接把人踹下了台。
可万万想不到那末梢竟直冲人群去,神永檩立刻出手甩出回旋镖,打偏鞭子末梢,可巧就偏到左凇那去了,赵何立刻甩出刀片,左凇同时掷出机关扳指。空爆后,鞭子灰飞烟灭,扳指也回到了左凇手上,动作之快竟叫人无法察觉。
赵何在万众瞩目下走到左凇身边,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柔声问:“有没有吓到?”
左凇笑摇摇头,并握住赵何的大手,赵何勾勾唇,高声道:“峨眉派康芝月对局中意外伤人,对局作废。”
“判师岂能如此徇私舞弊?”峨眉派大师姐已穿过人群,到左凇身边,“她根本没受伤,我师妹谈何意外伤人?”
赵何态度平和,突然甩出刀片穿过其发间,瞬间其发冠坠下,一头青丝飘零挂肩,大师姐反应迅速去捡发冠,发冠却被一根“光”击打向远方。
“你们!!”大师姐美目圆瞪。
左凇挑挑眉,“你没受伤,不是么?”她一贯讨厌别人大喊大叫,她不惹事不一定,但从来不怕事。
武林盟主注意到这边,遣人下去调解,峨眉派不服对局作废的裁断,向左凇发起挑战,却没过去神永檩那关,射箭手能和机关师打么?简直毫无优势。
于是赵何提出他来同大师姐比,比射飞鸟,大师姐却硬要打架,刚好明日下午有一场骑射大乱斗,武林盟主就决定由他们俩开场,待他们分出输赢,再正式开始大乱斗。
摆脱他们,两人并肩去寻金令午,赵何忽方言道:“那鞭子原来不是往你那去的,有人与神永檩同时下手,硬生使其指向了你。”
“你觉得那个人会在明日下午出现?”左凇低声道。
“嗯。”赵何警觉地张望东西,“跟左氏结仇的不少,西域牢那一番又再次与狄族结仇,由葛塔木的供词,知哈克索身长约莫五尺四寸,身形精瘦干练。”
“容仰?”左凇下意识说,细细想了一番又说,“应当不是他。如果他是哈克索,他就该与朝廷苦大仇深,可他从未有过报仇的行径,同夷洲开战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他没有参加战败谈判,就是因为他对我不赞同。”
“他要是有更大的棋盘呢?“
左凇细思道:“假定他是,他就该练兵秣马,向朝廷开战,可东阳只有机关兽人和几千兵马,又没有我,他守城容易攻伐难,况且外人并不知我…左绪不懂机关,不知我与他闹掰了,没人敢轻举妄动。
“…那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劫持我,逼迫左绪交出鲁班书,然后杀我,最好能把我的死扣到陛下头上,引起众世家不满,乘机拉拢他们,他再寻回东阳长安,就能一举拿下燕京,相较之下夷洲轻如鸿毛。”
赵何点点头,“不过这只是猜测,即使是天马行空,他也要想方设法确认你的身份,今日之举便是试探。我们也得探探他。”
“不知道,他除了个别时候比较疯外,没有任何异样,他连生辰都只是找人喝两盅酒,稍觉喜气。”
“他生辰在何时?”
左凇道:“元月初七,正常人都不会在灭族之日嘻嘻哈哈,但他是疯子。我记得他曾同我说,他在村庄里认识了一个特别天真烂漫的小孩,他说他很喜欢那个小孩,于是小孩被他抛上天,小孩摔进湖里,溺死了。”
赵何愣了愣,左凇又说:“而且,我从长乐口中得知,他原来怕的东西很多的,然后他把那些都堆在了自己房里,硬逼着自己去面对,如今他无所畏惧。”
“我这百事通到了他这废了一半。”赵何轻笑,“明日影子会送来关于哈克索的事迹录,容仰查了一年多,明日也会有结果。”
“你之前那一个月就是查他去了?”
“嗯,确定基本思路、手段。捋一遍思路,凶手待定,哈克索待定,静待明日下午。”
走着走着就到医务处,看见金令午捂着后脑,沮丧的坐在里头,峨眉派女弟子包扎好手,在旁边站着发呆。
“你们俩还记得来认领失物啊?”金令午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们就顾着对局了呢,没想到还记得我。”
“后脑蹭破皮了?”赵何掰过他的脑袋,细细打量一番。
金令午哼了一声,说:“大夫说峨眉派那个用力过猛,差点没摔成震荡,明天下午你可得给我报仇。”
江湖快意恩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峨眉派弟子轻嗤一声,“我大师姐可是得了师父亲传的,谁报仇还不一定呢。”
“没事,他输了,我跟她打。”左凇淡笑开口,空灵幽意的气质总给人一种胜卷在握的感觉,就好像她笃定赵何不会输,她只是同她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