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单到现在的原因?”姜浯神情变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何况,在吉吉出现之前,左氏就是把她当未来皇后养的。”
赵何说:“那是在明宗驾崩之前,那时我们四人谁都没有出生。”
“那你呢?”姜浯打量了赵何一遍,“容貌、能力、手段都不差,可出生呢?就算吉吉来了之后,这些东西破灭掉了,可当年温絮皇后怀第一胎时,就说过如果是皇子,那他的正妻就是左氏正主,大伯母的儿子是皇室嫡子嫡出。”
顾墨笙不可置信的看着。
姜浯又说:“就拿下梁那几个说。江陈知身为亡国贵族,他进牢之后,护国公主好好一个人,郁郁寡欢,最后难产而死,巧不巧,张升平又在;再说范揽星,草莽出身,为了挣功名,战死沙场,林携秋如今日日守在他的坟头。”
赵何垂眸看了一眼左凇,笑了笑,“第一,能教律法制裁到头上的,不是赵何。第二,我会为她泯灭一切使她郁郁不乐的东西。第三,我功成名就,她也是我的,世上再没什么东西需要我争取。第四,如果她不得长生,我绝不苟活。”
“很好。”姜浯终于笑了,“祝台,你赢了,至于她最终是不是你的,你就看吉吉什么情况吧。”
赵何懵了,怎么回事?
姜浯大方退场,却还是红了眼,顾墨笙追上去,“你真想明白了?”
姜浯点了点头,“我自认给不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会为她去死,是她教我的,君王以天下为重。而且,我不觉得以祝台现在的人际、实力,我能杀了他,让他们心里舒服点,到时候死的人就可能少一点。”
另一头的韦府书房,韦氏子个个严肃认真的皱着眉头,坐在主位上的灰袍男人,捏着下巴做深思状,“她就跟你说了这些,表情还那么正常?”
“嗯。”韦峨坐在下首,想了想又说,“爹,她真的敢和我们作对么?左氏就她一个人,她应该知道要是她再出意外,左氏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她怎么敢?”
“哼,她有什么不敢?”韦宗子冷笑,“她是她娘老蚌生珠的独女,先天羸弱,却敢在双臂皆残的情况下进天牢,她这一进又把扈氏送了进去。虽说后来她没有出面,但姑苏君再厉害也不能从左君府摸东西出来,只能是她做的。不蠢的都知道所有人都盯着左君府,但她就是敢,你说,这样一个人有什么不敢的?
“当年是扈氏揭出了左氏的机关人,说左洵曾经出过一趟远门;是雪氏抄了左君府、湘楚府,抓了潭州人,雪后可是当年主谋之一,何元吉的失踪跟她脱不了关系;又是张黥拿出了下梁圣旨;我们韦氏只是造假了一批巨款,指摘左氏搜刮民财,这根本致不了左氏的死。
“等我明日再上门打探打探,如果夷王不帮韦、雪两支外家,而去帮她,那我们就把罪责全部推到其他人身上。不然则最好,直接…斩草除根。”说着,韦宗子做了一个刎颈的姿势。
第二日姜浯就宣布解除他和左凇的婚约,还恢复了荆浣也就是姜沐的公主身份,葬礼交给左凇,雪氏意见很大,但姜浯现在只能尽力哄好那两个,主谋不能放过,旁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阿荆的葬礼并没有大办,重心在婚礼,不过这都过去了,倒是来了一个本来毫无干系的人。
当夜,左凇搬出了王府,住回左君府。时隔十一年,她又回到家里,当年的一切就像一场鸳鸯蝴蝶梦,宅子经年,繁华落尽,甚至她机甲翼的碎片都还在。
她走过去,蹲下去拾,却看见上面站着一种白粉,她取下银钗,一验,她愣了愣。十一年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左小君上,居然还有人在她的机甲翼上动手脚!!
机甲翼在被她穿上之前是存放在爹爹娘亲那的,做也是爹爹娘亲做的,那就是她穿上之后被人动的手脚……那会是谁,是韦氏,扈氏的人??她闭上眼,起身,仔仔细细,一步一步去重走当日,这里是她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地方,她不会走错。
到了西边院子她脑子像被雷一批,她想起来了,在那墙角应该有一个叔叔,一身白衣,英挺高大,气质不俗。左凇记得他迷路了,身边也没有侍从,是她引他去正厅,但他走到半路就说有事离开了。
难道是他……
左凇人傻了,当时可能更傻,人家在自己生辰宴上一身白衣本就晦气,还裹得严严实实,行迹诡异,自己是被欢喜冲昏了头吗?怀都没怀疑一下。她在引狼入室啊!!
没时间自责,她应该想想他是谁,想到这左凇提起裙子就往书房跑,书房下面有一件密室她是知道的,也是这个家族的女人里唯一知道的,可机关匙呢?
她扒着墙,脑子一边回想爷爷跟她解释左氏机关的话,一阵翻箱倒柜,最终扫下一排书,看见一个解密机关,上面还刻了一个名字柴笑欢,左凇微微弯了弯唇,“高祖母,小凇会让你坐回高位的。”
然后左凇从包里翻出一块糕点,是赵何亲自下厨做的,恢复味觉之后,赵何吃东西再也不会避讳着她了,原来有五块牡丹花糍的,她路上吃的只剩一块了,现下居然还有些舍不得。但她还是把糕饼摁进了机关孔了,然后就是很清脆的一声“澄”,隐在名画后面的门开了。
她顺着楼梯走下去,密室严肃冷清,到处都是书架,放满了书,她一本一本翻开看,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里面的东西简直颠覆了她的想象。难怪左氏有规矩叫“不死不继,继之承之,负其罪承其伤”。
她走在路上,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不知不觉就天就要亮了,她抬头一看,日月高挂,就像晨际天光的赵何与月上嫦娥的左凇,将永永远远在一起。
目光一点点落下来,落到屋子上,匾上写着膳院二字,左凇忽然想起以前的事。
天玄七年小左凇三岁,有一天,爷爷去城外接结拜兄弟,她吵着闹着也要去,爷爷没答应,只说回来会给她买糖葫芦,她就在家里等。一双小腿却总耐不住,要瞎跑。
跑着跑着,到了膳院,小左凇横冲直撞撞到了人,手上的糯团子都摔掉了。跟在后头的女使一看是位锦衣玉带,风度翩翩的小公子,她们也不认得是谁,低头看着发着愣地小左凇,温声问:“姐儿,怎么样?”
小左凇傻呵呵地看着眼前细皮嫩肉,矜贵白皙的小哥哥,嘿嘿一笑,眼神居然有一点猥琐。跑上去,抱了个满怀,咬住了他的脸,眯着眼笑得特满足。
小哥哥懵了,垂眸扫了扫这个穿着蓬松仙气小裙子的小丫头,这丫头还真是好看,衣服也好看,蓬松的裙摆上还罩了一层白色蕾丝软罩纱,裙角织了几个大蝴蝶结和宝玉流苏风铃,衣裳上的图案是缬上去的,是西洋那边的小精灵样式,配上一身的配饰,仙风道骨像天间掉下来的小仙子,玲珑可爱像夏日里的小荷角。
又看着贴在自己脸上的两坨小肉肉,莫名的喜欢,突然两团小肉肉不黏着他,心里莫名地空落落地,抬头又看见这丫头傻傻地朝他笑,像春风般温暖恣意。
毫无征兆地小哥哥咬了上来,咬住她的小脸蛋,力道很轻却很热烈,还揽住了小左凇的脖子,又布吉布吉地亲了两口,两人抱在一起,憨憨地笑着,超有爱!
两边的女使是面面相觑!她们互相不认识,可现在却有千言万语想说,刚想开口就被人打断了:“台儿,小凇。”
听到声音,小左凇放开小哥哥就跑,抱住爷爷的大腿,仰视着满面笑容的爷爷,“爷爷,爷爷。”
同时小哥哥也跑到了何爷爷跟前,笑得甜甜的,又后知后觉似的用手掌指了指小左凇,“神仙妹妹,神仙妹妹。”
两位爷爷同时蹲下来,相视而笑,何爷爷轻握小何照的肩头,眉飞色舞问道:“台儿,这个神仙妹妹是谁啊?”
小何照看了眼小左凇,眉头微皱,凑到她耳边问:“神仙妹妹,神仙妹妹叫什么名字?”
小左凇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自己,挠头笑了笑:“我是左小凇,我喜欢你。”说着,突然跳起抱住了小何照,嬉皮笑脸的,小何照笑道:“那我叫何台台,我喜欢左小凇。”
两个爷爷完全没了存在感,只傻瓜似的笑笑。
“爹爹,三叔回来了,别在这愣着了,大观园已经备好膳食了,浅酌两杯尽尽兴。”落音,王公贵妇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施礼道:“爹爹,三叔。”
夫妇俩看见何爷爷,笑意止不住地往外溢。何爷爷笑着点点头,看到他们夫妇情深,家庭美满,也很是欣慰。
“小娃娃,我们吃饭饭去?”何爷爷看着腻歪的两个小娃娃,笑得合不拢嘴。
夫妇二人这才想起还有两个小孩子,转身一看,韩娘亲蹲下,噗哧笑了,拿手帕擦了擦两人的小脸,“两个小家伙,口水都挂脸上了。”
左爹爹忙扶起韩娘亲,搂着她的腰,温声道:“大夫说了不能久蹲,轻则头晕……”不等左爹爹唠叨完,韩娘亲一把抱住了左爹爹的腰,头贴在左爹爹胸膛上,莞尔道:“好。”
小左凇握住小何照迎上来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两位爷爷分别牵上了孙女婿,孙媳的小手,左氏夫妇领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左凇笑着笑着就流下两滴泪,反着日月的白光华丽而凄美,她说:“台台,你的神仙妹妹喜欢上别人了,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们会一直到老。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