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扈氏被诛了九族,只有扈婳因着邕王府的关系,又有贵妃求情,被禁足于邕王府十年。
从此湘楚再也没了任何一支士族。
下朝后,顾墨笙才不管御史怎么想,勾着赵何的脖子,低声说:“老赵啊,我们已经被盯上了,所以要赶紧找出证据为左氏正名。”
“嗯,”赵何漫不经心的,“扈氏勾结下梁的事你就提一嘴,证据都没找到?”
“找到了,但证人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她是湘左案的关键证人,”顾墨笙看着人群散的差不多了,“你那个小盒子送我呗。”
赵何从袖子里取出来,递给他,“小…君上真的死了?”
顾墨笙接过盒子,他毕竟是苏远乔的丈夫,是知道这盒子里有脏东西的,只是摸着盒子,“她生她死都是她一念之间的事,但我敢肯定洗清罪名之前,她不会想不开。因为,她永远先是左氏女,再名凇,字重轮。”
没有人比左凇更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所以哪些人注定不会和她走到最后,她一清二楚。
两个月过的也挺快吧,学子们明日就开学了,左凇有点事要回王府处理一下。守门的一看是左凇,眼睛都在冒光,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句悄悄话,就放左凇进去了。
左凇首先去了鳐雨殿,她走近就听到了哭声,看着跪坐在殿中的小丫头,她正抱着画像哭,“殿下,我还没死。”
姜鳐一听到这声音,往这边一看,愣了愣,然后撒丫子跑过去,扑进左凇怀里,左凇差点被她撞倒了,“美人姐姐,美人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我…美人姐姐……”然后哇哇大哭。
左凇想起九年前的一个夜晚,那天下着倾盆大雨,狼群虎视眈眈的围着她和荆浣,荆浣害怕就窝在她怀里哭,她的衣衫是冰火两重天。
“殿下,往后几年我应该不会离开燕京了,真的,别哭了。”姜鳐还是哭个不停,左凇看着心疼,只好使出平日哄阿荆的办法,她低头,朱唇她眉间碰了一下,姜鳐瞬间就呆住了,“不哭了就好。”
姜鳐摸了摸自己的额心,呆了呆,努嘴娇嗔:“美人姐姐,你璎珞硌着我了。”她突然又昂起头往左凇丰满欲滴的朱唇上轻轻一撞,玻璃反光似的小嘴巴又在左凇唇角补了一下,才退了,大眼睛看着左凇,嘻嘻哈哈道,“这样就好了。”
左凇笑了笑,听到有人喊她就侧目去看,看见余一不知所措的前后转头看,左凇心想,大概是姜浯来了又走了吧,“余一,殿下怎么样了?”
“你要见他吗?”余一比往常更忐忑不安,欲言又止,最终说,“这半年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王爷把天下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你,这两个月就借酒消愁,谁也喊不住。但是王爷情绪很不稳定,你过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左凇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那九年她为了活下来,每天都在用命和别人斗,根本没心思想这些事,这半年虽然也没轻松到哪去,但还是有空打听两句的。她现在全知道了,“余一,你听没听说过一个诅咒,一个中齐皇后死前对姜、左两氏的诅咒……”
太祖皇帝名曰姜珏,本来是中齐国侯爷,有个好朋友叫左迭,也是个侯爷。有一年,姜珏出使朔丹国时,遭了朔丹皇帝、臣子的羞辱,姜珏自认是“落后就要挨打”,可这时朔丹公主站出来了。
朔丹公主那年才十六岁,美得像一朵出水芙蓉,漾得清一切污秽还不沾染半分。她当堂为中齐说话,替中齐解围,身为大国公主的她,笑容是对整个中齐使团,所有中齐百姓的,她在用她的方式守卫和平。
可姜珏却觉得旁人碍眼了,他想把她藏起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回去之后他告诉左迭,他要建功立业,他要娶她。两人都是世家大族,财力是足够的,左迭又出身机关世家。四年,柴氏皇族便倒在了这两个青年人手上,皇后知他们都是为了女人,便在死前诅咒他们的妻子命运多舛。
姜珏称帝,而左迭要的是姜珏以新帝之名,让几年前和亲西北的中齐公主回京。
中齐公主和左迭其实是青梅竹马,可是左迭爱的太克制太隐忍,于是中齐公主这样,如烈火玫瑰般美丽的人儿,也以为他讨厌她的骄横跋扈,就答应了和亲,都有孩子了。
又是三年姜珏灭了朔丹,将朔丹公主带进了晋中皇宫,他没去看过她。朔丹公主每日是各种寻死,直到有一天知道了晋中皇帝每天屠戮三百朔丹人,她坐不住了,推开宫殿的门看到的就是左迭。
他说:“公主殿下是想去哪?是想逃还是想去求子伦放了朔丹人?”
姜珏,字子伦。
朔丹公主三个月没好好吃过饭,不梳妆不打扮,人憔悴瘦弱了很多,看着左迭移步进了宫殿,大骂:“我阿爹当年不过羞辱过你们几句,你们却做出这样罪恶滔天的事,你们还是人吗?”
左迭听了这话,想起了中齐公主打他的那一巴掌,他想她了,但为了兄弟再等等,“公主殿下大可到子伦那去骂,但有没有用公主心里应该有数,该怎么样公主心里应该有数。”
朔丹公主冷笑:“我心里有数?难不成你们兄弟二人一个毛病,灭了人家的国就是因为喜欢人家阿!”
“嗯。”左迭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公主殿下,下一轮的杀戮还有半个时辰,您好好想想吧,想好了,我差不多就回来了。”
左迭才走到大门前,就听到后方传来声音:“左迭,我原来挺恨中齐,挺恨中齐人的,现在不恨了,因为中齐的公主和我一样,都遇到了疯子。”
“别杀了!等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朔丹公主随左迭去了长信宫,半夜才见到姜珏,姜珏说今夜之后她就是他的妻子,然后荒唐一夜。
翌日姜珏册封她做了皇后,那道圣旨是左迭念的,那时朔丹公主因为服饰差异而不知所措,是姜珏亲自弯腰下跪为她穿衣,姜珏疼爱她是真,但她过的并不平顺。
一年后,她怀了第一胎,因为是朔丹公主,又被诬陷与侍卫有染,一碗药下去堕了胎。那时和她关系最好的是中齐公主,同病相怜,中齐公主受了惊吓也小产了。
因为这个,左迭在朔丹公主怀第二胎的时候,那叫一个悉心保护,第二胎生下一个公主,名曰姜长苏,封号昭仁公主,同年中齐公主生下了左迭长子左歇。
三年后,朔丹公主怀了第三胎,却被章妃害的生下了死胎,三日后传来她跳楼自杀的消息。左迭从一开始就知道朔丹公主熬不过几年,但还是促成了他们这段可憎的婚姻。
左凇带着些讥讽意味的笑了笑,“说实话,我怕他,但我也是他的老师,走吧,去看看。”
另一头赵何还对着宣纸找理由,昌博馆请假一次最长为一个半月,每年累计请假时间不得超过半年,再者教傅院什么派系的人都有,要是让他们知道“何松琢”消失不见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
管事的在旁边翻着书,封面花红柳绿的,凑近一看《重生之将门娘子大反差》、《论霸气嫡姐是怎么怂的》、《我不记得别的女人,所以我不渣》……
“主君,这书看着怎么不大对劲呢?”管事的看着表情都有些变态,“这怎么就把旦角淹湖里了,看前面写的这湖底下躺了不少人呢,这真是旦角吗,她的春天难道在晚年,这架势活的到那时候吗?”
赵何蹙了蹙眉,“不是你找她们问的话本子么,什么货色你心里没点数?”
管事的脸色更崩,叫苦:“这…这老奴哪知道?老奴也是听何娘子说的阿。”
赵何愣了一下,半年前“何松琢”还拉着他去书铺买书见作者,那是除了除夕那个幻想里,她最可爱的模样,笑的明眸皓齿说:“你要是再把他写死了,你就等着我八丈的大刀吧。”
作者看了眼一边的土砖、刀子,讪笑说:“下辈子吧你。”
当时赵何以为他们真会打起来,结果却看见她有些傻气又很漂亮的朝作者笑了笑,接过墨宝,拉上他的衣袖走了。这就像天性凉薄的他会刺绣做冠一样,反差大到没边了。
“再过一个月,她没出现,就把那些角色绣枕做成天灯放走吧,”赵何精瘦却暗含劲力的手捏着宣纸边角,一点一点攥住了宣纸,裹成了纸团,“城西那边怎么样了?”
“还行,玛瑙坊的待遇还挺好的。”管事的丢下了书,“主君,理由您慢慢想吧,晚上您还要去太傅府吃饭,老奴去准备准备!”
“滚。”赵何心情烦躁。
另一边姜浯心情也很不好,左凇一来没做别的,就叫人把他的酒给抢了,还引经据典说了一堆正经话,对于这个年纪的姜浯来说,更像是废话,“左阿轮,你躲赵祝台,又何必冠冕堂皇的跑来跟我说这些,你跟鳐儿相处的不是挺开心的么?”
“殿下,我过来,只是因为我爹爹是殿下的老师,父死子继,我也会是殿下的老师。”左凇正色,看了一眼边上数十的酒坛子,“殿下是要做明君的人,这酒该戒就戒了吧。”
姜浯酒量还好,没发酒疯,气势却盛了:“你以为我想喝?在夷洲我都不怎么碰这东西,是你莫名其妙消失了半年。天玄七年的春天我才认识你,天玄十一年的四月你就投了湖,广平三年的七月我才把你找回来,广平五年的七月你莫名其妙消失了半年。你这老师当的,是不是太便宜了?
“还有,你喊的也不过是殿下,却想着让我做一个明君,你还真能把我推上那个位置啊?给你能的。”
“可以,”左凇眼神坚定,“左凇会竭尽所能,将殿下推到那个位置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