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社评:日本今日之大陆政策

自热案发生以还,华北风云,日急一日。暴日攻击热河,进窥平津之阴谋,昭然若揭。前数日间虽形势较为缓和,然识者皆知为静待机变之计,华北形势,岂能因此而苟安乎?

从来日本所取之外交政策,不外三种:一曰大陆政策,二曰海洋政策,三曰国际协调政策。代表大陆政策者为陆军军人,代表海洋政策者为海军军人,代表国际协同政策者为文治派中之思想进步者。海洋政策,十数年来,阻于列强,一筹莫展。国际协商政策,自九一八事件发生之后,经过南陆相、金谷参谋长、武藤教育总监三巨头的暴力外交过程之后,早归停顿。所以时在今日,若论日本的外交政策,仅有大陆政策而已。

日本北进大陆政策,发轫于文禄元年(一五九二年)丰臣秀吉之三韩征伐。继之而起者,为明治初年西乡隆盛之征韩论。明治八年(一八七七年)之西南战争系征韩论与反对征韩论者之斗争,其后西乡战败而自杀,征韩论派虽一蹶不振,然其精神未尝稍衰。中日、日俄之战,乃征韩论之精神复活,亦即日本北进大陆政策之进一步工作也。我人试观一时曾被指为大逆不道之西乡隆盛,反有纪念铜像,耸立于东京之上野公园,由遗臭万年之逆臣贼子,一变而流芳百世之兴国元勋,岂偶然哉!

中日战争,日本欲割辽东半岛,以固其进取之基础,无奈阻于三国干涉,得而复失。野心勃勃之日本,对此岂能甘心?日俄战争之最大原因,即兆于此。日俄战争以还,日本在表面上虽执东亚之牛耳,然欧美列强虎视眈眈,处处遏制日本人之野心,使其不也妄动。而日本人之操心积虑,亦因之日深一日。其暂持沉重,静观机变,固意中事。

欧战爆发,日本以为机会已至,一方挟美国以订《石井—兰辛条约》,以增进其在满蒙之地位,一方则发兵攻陷青岛,以植其在华北之势力。但欧战告终,《石井—兰辛条约》,被九国公约撕为废纸。占领青岛之计,亦终成幻梦。结果则失败愈甚,求进愈切,遂造成今日之局面。近数年来,俄罗斯自革命以后,不敢南下。欧美列强,以经济恐慌,无暇东顾。日本大陆策之讴歌者,以为时机已至,不可再失。军人外交取国际协商外交而代之,正合一般日本人民之心理,此九一八事件之所以发生也。九一八事件发生之初,日本对国际情况,尚相当顾虑,观其进攻锦州,在九一八事件数月之后,即可证明。今日由锦州而热河,他日由热河而平津,乃其豫定之步骤。国际情形,若无重大之变化,日本之得寸进尺,如饮狂泉,我人可以预料及之。

日本知第二次世界大战,势机幸免。以日本本身而论,则愈早愈好。不然,他日俄罗斯军事计划成功之时,伦敦军缩议案实行之日,日本虽欲开战,势不可得。所以今日日本之肆无忌惮,无非想遂其先发制人之计。此我国之危机,亦即世界大乱之朕[征]兆也。日本为攫取朝鲜,不辞中日、日俄之两次战役,今为东北问题,而抱牺牲之决心者,自不待言。故其攻取热河,进窥平津,乃时间之早迟,非有无之问题。我人固知其难以成功,然国人若不速自觉悟,图谋自卫,即使日本失败,我国必成其失败过程中之牺牲品。四百兆头颅之血,可以赤染太平洋之水,而不能阻日帝国主义之野心,其谁能信,凡我国人,其各奋起。

《中央日报》1932年8月5日第一张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