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当心底的野兽被释放

作为方圆千里之地唯一一座雄城,京安古城无论是人口数量还是质量都可谓是首屈一指。所以这里自然而然就聚集了千里之地的所有资源,只要是你想要的,就没有这里没有的。

熙熙攘攘的古城码头处,一艘接一艘客船停靠往来,洪水后仅仅几天,这里的水商航运几乎就恢复到了正规。而据同船人所言,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南域第一商行——天亨商行。

“天亨商行?”

身穿灰色布衣的男子呢喃道,他生的其貌不扬,只是眼睛黑白分明,让人看着清凉。他背后背着两柄剑,一柄大些,一柄小些。总而言之,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武者,为了药材而来。

不止是他,这艘船,那艘船,几乎从河这头到那头的千百只船都是抱着这样一个同样目地来的:买药,救人。

码头上人声嘈杂,到处都有商贩红着脖子与人争吵。

这不,一个身着麻衣,像是码头苦力一样的男子和一个商贩骂了起来。

“你他娘失心疯了!狗日的一包一贯钱的创伤药你要价三两银子?信不信老子砸了你这破摊子?”

那商贩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看着面相忠厚,不过此时已经被气的说道:“三两银子很贵?你这烂泥腿子不知好歹,天灾降临,这城里城外到处都在死人,一贯钱?你别说药了,他娘一口饭都吃不到嘴里!”

这麻衣男子不服,依旧大声道:“你这般买卖,那些买不起的人怎么办?活活等死才行?”

商贩气极,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他娘就不是人!这年头谁家好过?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六张嘴等着我吃饭呢,我把药贱卖了,你让我们一家喝风吃屁去?”

商贩说的眼角流泪,周围人听了都唉声叹气,毕竟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谁家都不好过。

麻衣男子鼻头一怂,气软道:“那这样也怪不得你,可我们村里好几十人都伤了,这要是没药,可能熬不过一个月了,我们一村人就凑了一百银子,实在买不起。”

众人闻之伤感,一相望,泪皆流。

“城里的商行囤了很多东西,价格又番了一番。”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出了这句话,但所有人听了后皆面露愠色。

码头上,一股诡异的安静气氛似瘟疫般传递开来,空气中充斥着越来越多的不满,就像一壶加热的水壶,不知何时会被烧开。

“活不下去了!”

一个人突然崩溃,跪在地上大叫到。

不安,愤怒,急躁,恐惧,当这几种情绪同时爆发出来,就好比那锅炉上的热水彻底沸腾开来,咕咚的轰轰隆隆,将看似平静的盖子一瞬间打飞。

洪水肆虐,凶兽猖獗。粮缺水短,天灾降临。当所有的苦难在短短一月内降临,纵使铜筋铁骨的荒人武者也扛不住,因为他们终究是人,不是神。

人潮涌动,不过一时三刻便冲进了城中,混乱四起,失去理智的人在胡乱发泄,全然不顾是否违逆道德,那些尚不明所以的人,在混乱爆发后也被更多疯狂的人裹挟,就像平静的躺在地上的石头被山洪裹住,最后在不情不愿中,化作滚滚泥石流。

一袭黑衣笼罩住全身,有男子站在高处,望着热热闹闹的古城,尽可能的用平静的声线来诉说着内心的狂热。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只野兽,所以……为什么要压抑着?释放出来不就好了?去吧,烧伤抢掠,无恶不作。这才是人之本性。”

他眼神狂热着,从他身上,不时有一股无形无色的气息吹拂出去,如风一般,当风吹过人面,人的双眼便很自然的会变的暴虐。

混乱中,小雨瘫软在地上,一个背后插着一把刀的男人狞笑着向他走来,他已然疯魔,看着这个干净的小女孩,他心里最深沉的阴暗逐渐释放。

魔爪伴随着狰狞探出,于是乎在一声尖叫里,一道血柱高高喷起,尚在狞笑的头颅已不知飞往何处。

这是一个小男孩,浑身染血,他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却是一柄杀人凶器。

“木有……”小雨哭着叫到,而这个男孩,却正是那个大牛曾经教过的有些木讷的学生。

“我们走,找老师。”

在危险中,他拉着她的手,两只小手紧紧攥在一起,紧密相连。

他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回去找老师,而他们的老师叫周熙。

只是,当一群饿狼一般的人看见两个白嫩的小绵羊,他们便开始逃了,从冒着硝烟的街道,从四处都是尖叫的世界里,执着而又坚定的逃着。

他们的老师说过一句话:“生而为人,在任何困顿之时,都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哪怕看不到希望,哪怕已经绝望。”

于是在一堵火墙边,他们两个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雨第一次觉得木有这么勇敢,当他持刀站在她的身前,给她的感觉就好像老师一样稳重,一样值得信任。而于他而言,能将后背留给一个放心的人,真的是一件很珍贵很难得的事情。

后天境四重,这个叫木有的孩子的实力,而他的武器只有一把染血的菜刀。可是他的对手,却是一群威猛高大,修为远在他之上的入魔的武者。

而对木有来说,除了周熙,他还有一个老师,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是他仍从这个老师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言出必行。”

无论是答应的糖葫芦还是笔墨纸,以及说好的一个温暖的家和书舍,在他的世界里,这些奢侈的东西变成了一个现实。而正是这些东西,在这个老师的不言中,被他看到了,于是被他学到了。

在周熙老师上课时说出那句话后,他点头了,所以代表着他答应了。于是在这种几乎绝境的环境里,他用从二十先生身上学到的四个字,矢志不渝的践行着这句话。

以瘦弱之躯挥舞菜刀,他迎向了冲锋的人群。

“嗯?”

当余波平息,木有和小雨呆呆看着,在他们面前,一个手持三尺青锋的男人巍然而立,他的背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于绝望之际,在两个孩子的心里留下了高大的影子。

大牛转过身来,摸了摸他们两个人的脑袋,然后对着木有说道:“很勇敢。”

木有小脸一红,心跳的噗通噗通,明显还是个孩子。也不知在刚刚,他为何表现的像一个成熟的大人?

城内的棚区里,几座书舍高大的站着。

黑板下,周熙来回踱步,在一遍又一遍清点人数后,他发现还是少了两个孩子,而其他几个书舍学生都在,唯独他这里少了两个,这让他心急如焚。

城中的暴乱已经传开,对于那些家族来说无伤大雅,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场暴乱无疑是一场劫难。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且无条件的帮你,卢家做的已经很多了,他们已经不欠一丝人情。而他们还有更多要紧的事情做,所以,这次就只能靠自己了。

周熙走出书舍,棚区里的劳力已经自发把这里围成一团,他们人数不少,足足有上万人,没有人让他们拿起锄头和镰刀,他们是自愿的。

在不久前,这个名叫周熙的人带着这群孩子给他们施粥,对于那个时候的他们来说,一碗米粥比金银财宝要珍贵很多。而这个和煦的青年和这群孩子的善良也都被他们瞧在眼里。

荒人是讲究恩情的,所以他们站出来报恩来了。

看着人们望向自己,周熙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像山岳一般压的他喘不过气,很自然的,他想起了他父亲,那个肩挑整个凡世的男人,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周熙想着,大牛走着。

于微微一笑中,两人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