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背景与地方本科院校办学特色的建构

摘要：在当下的全球化语境和教育大众化的客观环境下，面对网络时代教师与非教师界限的模糊以及学校系统的弱化等事实，地方本科院校必须考虑自身的发展“向度”问题，必须通过多种途径来建构自身的办学特色，以便实现自身生存、发展和提升办学品格等目标。

关键词：全球化背景 地方本科院校 办学特色

 

在21世纪全球化背景下，在中国高等教育迅速发展的过程中，大批地方专科学校纷纷升本，随之而来的是各地方本科院校盲目攀比和追求“‘大学’梦”，即追求专业、学科建设的“高大全”。加之地方政府的鼓励支持、社会价值观念的误区以及各种“综合型”“研究型”大学评估体系的导引，造就了今日地方本科院校的类同现象，即一哄而上办哲学、经济学、法学、教育学、文学、历史学、理学、工学、农学、医学、管理学、艺术学等本科专业，而且坚持的原则是：能办就办，不能办也要创造条件想办法办。于是，所有的地方本科院校现在都成了名副其实的综合性“大学”，但它们在科研水平实力上无法与老牌或名牌的综合性大学相比，也很难培育出真正高端的科研人才，因此只能不断地与兄弟院校相比以求得心理安慰。更糟糕的是，“好高骛远”使得这些地方本科院校既不愿意“降低身段”，也无法如高职高专类学校那样去培养应用型人才。结果，新的办学特色没有建构起来，以往固有的一些特色又被削弱乃至丧失了，因此难免会出现高不成低不就的发展瓶颈问题。而在教育部逐渐放开高等教育办学权之后，部分外国高校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中国招生乃至办学，这进一步加剧了中国地方本科院校的转型压力和生存困境，也进一步引发了地方本科院校对如何办出自身特色的热点问题的思考。然而，由“全球化”和教育部政令所引发的高校“热点”问题所覆盖的，其实依然是一百多年来教育者们争论不休的老问题。

一、全球化背景下地方本科院校的竞争焦虑

众所周知，高校的办学特色归根结底要体现在人才培育上，至于其他的理论和口号都是“虚”的。自中国教育界的先贤们学习西方办“大学”以来，“大学”就承载着知识传授、文化传承与发展和富国强民的重任。出于这种实用主义价值观的导引，中国高校长期以来曾特别注重实用性学科的培育。20世纪40年代西南联大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通过联合办学培养了众多目前依然活跃在中国乃至世界舞台上的一流科学家，这足以证明中国高校尽管办学历史短暂，但还是可以培养出杰出的综合型、研究型、应用型和创新型人才的。可惜的是，新中国建立以后，我们在盲目学习苏联高校办学模式的过程中，丧失了清醒的判断力，把学科和专业分得过细，致使学生具有“专业”素养却缺乏“创业”能力，而他们走向社会后未必能够从事相关的对口专业工作。这不但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和社会资源，还使得我们的高校越来越“同质化”。

显然，中国在办特色大学的道路上走了一段很长的弯路。从这一角度来看，中国高等教育需要回到“原点”，需要像先贤们那样学习西方特色大学的办学谋略。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我们没有理由故步自封、闭门造车，更不应该依凭中西对抗视域或运思方式而拒绝学习西方特色大学的好做法。这并不是鼓吹“全盘西化”和全面照搬，而是全球化背景决定了中国高校要以西方特色大学作为参照系来深化改革和加大探索的力度，尤其是地方本科院校要根据自己的传统基础和适宜方式推进变革，选择适合自我特色得以生成和发展的路径，按照自己适宜的方式将自身的办学特色建构起来。这正如有学者以哈佛大学和耶鲁大学为例所阐析的那样：“哈佛自始至终是以敏锐的判断能力和历久常新的价值追求主动地进行着改革，但却成功地避免了大学自身发展内在逻辑的中断和毁灭；耶鲁自始至终以沉静、稳操胜券的胸襟和自信有条不紊地控制着改革的进程，但却成功地避免了因外力的推动而进行的大规模突变而对自身发展造成的伤害。从哈佛的创新和耶鲁的保守不同特色的发展轨迹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大学特色既是学校自身发展的历史积淀，又是在历史的传承中与时俱进的产物。不同背景下的大学发展都是在自身特殊的环境因素的影响下形成不同的特色，体现为传统基础上的不同变式。在大学特色生成和发展的路径的选择上，每一所大学所选择的适宜路径并不相同，但都按照自己适宜的方式生长乃至繁盛。”

如果说一百多年来中国高校的特色办学之路充满荆棘、坎坷和弯路的话，那么当今全球化语境下外国/本土高校的生源之争则充溢着更为激烈的矛盾冲突。“全球化”不但让世界对中国敞开了怀抱，给中国高校的发展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也让中国高校面临着与全球范围内著名大学进行竞争的境况，而信息技术革命、网络世界一体化和国民视野的日益开阔只会使得双方的竞争和矛盾日趋白热化。一旦中国地方本科院校丧失了体制的保护、地方经济的支持和办学特色的支撑，它们将很难吸引到足够的学生来就读，于是生存就会成为首要问题。幸运的是，“高校”与“本土”的关联极为密切，身处以国家和民族为单位的世界秩序与文化语境之中，国民的民族归属感很强，这为中国大学尤其是地方本科院校构建自己的办学特色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也许有人认为西方大学扩大在中国的招生规模是在抢中国高校尤其是地方本科院校的饭碗，甚至声言他们充满了阴谋、圈套和陷阱，但21世纪的中国地方本科院校面临这种外来冲击和挤压是不可避免的。问题的症结在于，当我们需要用办学特色来应对这种危机和威胁时，却发现很多办学特色根本经不起推敲，也很难获得学生或社会的认可，更经不起实践的考验，这是非常值得深思的。

自20世纪80年代起，就有开眼看世界的教育者对未来中国高校的发展前景充满焦虑，那时中国高校还在走精英化道路，这种担心多被视为杞人忧天。但在当下的全球化语境中，在教育大众化的客观环境下，这类充满忧患意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焦虑感也显得越来越强烈。在关于中国高校未来发展之路的探讨中，“危机”一词的使用频率越来越高，甚至有人担心中国的地方本科院校将成为中国向全球开放高等教育办学权后第一批被终结者。然而，生逢高等教育大众化时代的中国地方本科院校在面对从未曾想见过的困境时，也未尝不是面临着一个绝佳的“走出去”的机遇。笔者相信，无论是教育界还是非教育界，没有人希望历经磨折艰难前行的中国地方本科院校被国外名校冲垮。但关于国家会保护地方本科院校的安慰的确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国家固然会保护一些高校，却未必一定会死保“地方本科院校”，要自救或发展归根结底要靠自己，尤其是要靠自身的“办学特色”。因此，高校发展的“向度”和“办学特色”的建构早就该是地方本科院校领导者和研究者思考的题中应有之义。

二、地方本科院校办学特色的向度

地方本科院校想办出自己的特色，甚至想“办大学”，这类想法无可厚非，因为这是做大做强自身的有效路径。那么，地方本科院校办学特色的向度何在？在这里，我们在全球化语境中又一次与先贤们早已思考过的历史话题重新相遇。

教育先贤们早在学习西方办大学之初，就希图建构中国高校自身的办学特色。蔡元培先生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就是北京大学的办学特色。何为大学的办学特色？它“是指一所大学在长期办学历史中积淀而成的办学特征和风格，以及大学在紧跟时代步伐、锐意创新的过程中形成的独特气质，是一所高校独特的本质内涵，是它相对于其他高校而言所具有的比较优势和核心竞争力”。这意味着地方本科院校既要有先进的办学理念，又要能够坚持正确的办学定位；既要继承自身优良的传统，又要具有很强的创新能力；既要办出很强的优势学科、专业，又要有被社会大力认可的办学模式。当然，我们还可以总结出更多关于办学特色与人才培养、课程改革、团队建设、产学研等领域的密切关系。事实上，没有哪一个国家和民族的高等教育办学者不曾体味过转型期建构办学特色的艰难和找不到办学特色之路的苦闷，只不过这种情形在如今的中国地方本科院校身上更加明显而已。由于所处地域的局限性、地方经济发展的不均衡性，加之自身视域的狭隘和综合实力的薄弱，这些先天性缺陷很容易使得地方本科院校在发展过程中被硬件建设的短期目标所吸引和遮蔽，误以为校园越大越新越好、大楼越高越多越好、设备越全总量越大越好。这些当然是办好高校所需要的，但如果因此忽视软实力的提升尤其是办学特色的建构和传承，就会出现问题。如今看来，有了办学硬件这些“梧桐树”，再辅以高薪等诱惑，未必就能够引来“金凤凰”。更何况，即使来了“金凤凰”，也未必能在短短的数年内使得某些学科跃升为国内一流，因为某些优势学科、专业要靠长时间的积累乃至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得以实现。

其实，很多地方本科院校领导者未必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形势”逼得他们不得不去尽快追逐和实现那些“多快好省”的硬指标。就此而言，有人认为，要想让地方本科院校构建办学特色，除了需要他们自身的努力之外，还需要社会风气的正向引导和教育管理部门的长期支持才行。显然，这些观点是有道理的，但如果过于强调这些因素就会忽视全球化给地方本科院校转型提供的绝佳良机和重新提炼办学特色的必要性。也有人认为，中国经济未来几十年的快速发展前景决定了中国大学的发展前景是美好的。从理论上来说，在经济发展预期和教育政策日益开明的条件下，中国地方本科院校的发展前景确实不可限量，但即使我们乐观地深信这种发展前景，也仍然不能不承认办学特色的创建要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加艰难。毫不夸张地说，已经没有一条可供探索的新的办学特色之路留给我们了。当下的高等教育办学者不可避免地面临着一个空前的尴尬：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崇尚创新的全球化时代，不但教育工作者们希冀拥有属于自己独创的教育特色，就连家长和学子们对于高等教育的态度也已形成了空前的“学不着本领还不如不读”的强硬性，甚至有越来越多的父母根本不信任现在中国的教育体系而干脆送子女到国外读书。因而，一方面，地方本科院校渴望自己的办学特色显示度越高越好；另一方面，无论多么杰出的“办学特色”都有可能被指认为其他高校“也有”甚至是对人家“早已实行过”的做法的仿效。每个地方本科院校都想展示自己与“地方”的结合以及与“国际”接轨的前景，谁都不想其他兄弟院校将本地生源大规模“掠走”，都希望彰显自身的地方特色以便抢先占领本地生源的高地后再辐射省内外乃至国内外。然而，在高等教育机构越来越发达的今天，形成独创的办学特色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渺茫，这意味着地方本科院校盲目追求“独创”的办学特色并不现实。更何况，自身的独特东西未必就是办学特色，很多看起来很独特的东西只在科研等领域有一定的意义，但对于人才培养未必具有傲人的效用。以是观之，想办出特色，需要地方本科院校的领导者有大视野、大智慧和大韬略，最关键的是要有前卫眼光和预判能力，要知道未来社会和高等教育的发展路向，要能够培养出适合社会发展需求乃至引领未来时代潮流的人才。

现时代的地方本科院校最容易生发出老专业无奈转型的不甘感。社会新兴产业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可高校培养出来的人才又不适合这些新兴产业的需要。更糟糕的是，高校专业的转型、升级很难一蹴而就，由于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加之某些高校教师的思维固化，这些都增加了高校专业转型、升级的难度。可以说，只要能够维持下去，很多已经不适合社会需求的专业就会一直办下去，直到招不到学生为止。即便如此，诸多为这些专业存在必要性的辩护仍然是冠冕堂皇的。这些辩护当然有其合逻辑性。一个多世纪以来，各地方本科院校的教育先贤们前赴后继地为这些老专业的申办和建设付出了无数心血，好不容易有了一定的规模和实力，如今一声令下就要被砍掉，着实令人心疼和不甘。可惜的是，某些专业的价值和影响并不由个体的情感因素所决定，它们的转型、升级抑或取缔已经迫在眉睫。一旦丧失了全球化背景下的发展先机，未来只会受到更多的沉痛打击，因此长痛不如短痛。此外，从乐观的角度来说，全球化背景固然给中国地方本科院校带来了冲击和威胁，但由于地方本科院校规模小、历史负累少，反而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专业转型、升级的“后发”优势。

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会明白，无须过多谴责全球化对中国高等教育的渗透，更没有必要指责商业化对教育领域的侵蚀，教育产业化的浪潮早已将教育产品——学生的培育和产出纳入商品化衡量体系。现在还固执地坚持高等教育的小众化、精英化、民粹化的努力不仅会被轻易淹没和消解，甚至有可能沦为被奚落的笑柄和下一轮高校洗牌中最先被淘汰的对象。当然，大众化并不意味着忽视人才培养质量，不是追求将每个学生培养成昔日“天之骄子”意义上的精英人才这类不切实际的目标，而是强调地方本科院校应该努力将学生培养成适合发挥其某方面特长和优势才能的应用型人才。换句话说，就是实现从“因材施教”的教育目标到“人尽其才”培养目标的转变。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地方本科院校尤其要处理好网络时代的冲击。目前，网络上的课程等教育资源很多，尽管其暂时还取代不了传统教育，但还是对传统教育产生了极大冲击。尽管如此，但我们可以预见，未来网络教育一定会彻底改变固有的传统的教育方式、机制和体系。更准确地说，随着依托数字技术的网络时代的来临，人们的教育观和受教育观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可以立体化吸纳知识的网络正在吸引学生日渐“远离”传统意义上的课堂，而网络教育的兴起竟使得面授教育统统被蔑称为“传统教育方式”。在当下，即使再勇于为现行高等教育体制辩护的人，也已无法忽视网络教育及其迅猛发展的趋势。更令人震惊的是，无论是谁，只要他拥有电脑和网络，只需轻轻敲进几个字后“百度一下”，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会获悉比老师课堂讲授更为丰富、详细也更清楚明白的知识内容。就这样，一个极具冲击力的现实出现了：教师的特定身份已经丧失。因此，地方本科院校的领导者和研究者在思考办学特色问题时，千万不要忽视网络教育这一“新生”领域。

在地方本科院校的办学困局中，很多有识之士已经注意到信息时代和网络时代对高等教育的巨大冲击力问题。对于一个高校教师而言，一个非常令人沮丧的事实是：其首要任务成了须竭力丰富面授内容以便将学生从网络世界里吸引到课堂教学中来。换言之，今天的高等教育工作者尤其是地方本科院校的教育工作者，必须面对网速越来越快的时局下教师与非教师界限模糊这一事实。“教师”这一身份曾包含着浓厚的真实的历史光彩，而今教师正在不断被消减“传道授业解惑”的特质和“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光环，为此也就难以企望获得昔日的社会尊重和高度认可。有意思的是，这成了决定学生和老师真正实现平等对话的前提。这启示我们，未来高校的办学特色也许不是“培养”出多少杰出的优秀人才，而是真正实现师生互相提高、共同进步和全面发展的新格局。

三、学校系统的弱化和“新”办学特色的建构

失去特定身份的高校教育者们面对着一个更为严峻的事实是学校系统的弱化。以往年代，学校、教师与学生的关系是比较稳定的，我们曾经坚信：学校不能没有学生而存在，正像学生群不能没有学校而存在一样，这曾经是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学生群和学校、教师之间有着直接的关联性，前者是受教育者，后者是进行群体教育的场所和主体；学校和教师的价值须依赖学生的成才得以实现，而学生群只有通过学校学习获得文凭之后才能找到进身之阶。21世纪以来，中国高等教育者从西方学来的“学生本位”理念已经深入人心，甚至成为教育界的一种“口头语”，然而，恰恰是在中国高等教育最为重视学生参与课堂教学、社会实践和极力挖掘学生自身主体性的时期，诸多学生丧失了读大学的兴致。这其中有大学生就业难、就读经济压力大等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学生无须在高校就读就能学到知识和技能以及有了实现人生价值的多种可能性。对于社会和人类来说，这是一种极大的进步；但对于地方本科院校来说，却可能是一场灾难。

在全球化背景下，中国地方本科院校的入学率在逐渐走低，这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即使某些年份招生额满，学校和教师以往的地位也在不断被削弱。在极度强调高校和教师服务意识的同时，被教育者正在变成与教育者平等甚至地位更高的“服务对象”，教育者则正在变成与被教育者平等甚至地位更低的“服务者”。如此，学校、教师和学生群之间逐渐丧失了以往温情脉脉的母校/校友和师/生关系，而成了价值交换关系。这对于那些依然坚守传统教育观念者的打击是很大的。也许有人并不同意上述观点，依然坚持传统的以教师为主体的做法，但谁都不得不承认，随着网民的几何级增长，对于地方本科院校越来越多的负面印象在日渐积累和肆意传播着，打消家长和考生决定报考某地方本科院校的因素可能就是网络上数则关于该高校的负面新闻。此外，对于认真读书求学的学生群来说，极具冲击力的一个事实是，只要经济条件优越，成绩差一点也没关系，完全可以通过非高考途径就读一个比你费尽千辛万苦才考中的二本院校响亮得多的“洋大学”；还有一个更可怕的逻辑是，人们常常以少数未受过高等教育却大获成功的亿万富翁为例，证明中国高等教育的失败尤其是就读地方本科院校的无意义性。社会价值观念的嬗变、拜金主义的泛滥和学校系统的日趋弱化，将改变甚至摧毁以往坚固的高等教育体系。

21世纪以来中国高校的合并潮加剧了高校之间的分化。很多大学通过合并成为高校中的“巨无霸”，它们依托强大的实力不断扩张，而它们在招生时逐渐放低身段的做法进一步加剧了地方本科院校的生存危机。地方本科院校由于没有那么多的合并机会，所以它们之中正在形成明显的分化。地方经济条件好且支持力度大的地方本科院校，还处于明显的上升期；相反，地方扶植力度小的地方本科院校虽然还没有步入衰落期但正在进入拐点，其中一个重要标志就是这些学校想通过扩招的方式摆脱困局，但生源却在锐减。面对生源和就学率的显著下降，办大学不再是一件相对轻松的事。当生存都出现问题时，想办成享誉全省乃至全国的特色大学就变得难上加难。几乎所有的高等教育管理者和研究者都明白，“个性和特色是大学的生命，是大学发展和成功的动力，一所大学如果没有特色就不会有可持续发展的生命力，更不会跻身世界一流大学行列”，所以“联合办学”“创新强校”“海外办学”等，都曾在不同阶段被不同的高等教育管理者和研究者视为地方本科院校摆脱发展困局的重要手段。为此，既要向高校“巨无霸”学习，又要有与它们不同的办学“新”特色，必然成为地方本科院校的注意力所在。问题仍在于，在教育部并不扶持“新办”本科院校走综合型和研究型大学之路的前提下，地方本科院校还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2014年3月22日上午，教育部副部长鲁昕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发表演讲中谈到中国教育结构调整和现代职业教育时透露，1999年大学扩招后“专升本”的600余所地方本科院校将逐步向应用技术型和职业教育转型。这并非个人意见，而是意味着一种官方导向，它告诉我们，地方本科院校所能做的就是原本高职高专院校去做的事——培养应用型人才。

地方本科院校必须转型已经成为一个不可逆的事实，但在这一过程中恐怕要避免重走一些错误的老路。第一，要处理好办学特色与学科发展之间的关系，避免因过于强调办应用型大学而忽视研究型学科的发展。一所高校要想发展必须依靠学科实力的提升。第二，盲目创办所谓适应本地实业尤其是地方支柱性产业需要的专业，从现时的角度来看这没有问题，可是这种产业需要多少人才？它是否具有真正的持续发展的可能性？万一它很快就崩盘了，那么为它特设的专业怎么办？所以，在办“新”专业之前一定要做好调研工作。最关键的是，我们不能把培养应用型人才误解为培养可以在工厂中即插即用的工人，我们要培育的是能够推动生产力发展的人才，而不是只会操作机器的“单向度的人”。第三，盲目发展工科专业，大肆削减人文学科专业，忽视人文精神的培育。大力发展工科专业当然没有错，但因此无视文科专业的人文精神培育效用，就会引发更多的社会悲剧。过去有个说法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这种说法汇集成一股思潮之后无疑加重了今天人文精神缺失的窘况和社会道德滑坡的悲剧。“二战”时期发动法西斯战争的德、日、意则是更为明显的例证。

与避免一些错误做法相比，地方本科院校面临的真正困难在于：怎样去办好应用型本科高校？办成什么样的应用型本科高校？现在可以做和应该做什么？关于这些问题的讨论才刚刚开始，自然还没有定论，但有几个原则显然是要明确的。第一，要办与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紧密结合而非简单地与地方历史文化对接所形成的狭义的“地方特色大学”。各地方文化当然有其存在合理性和继续存在的可能性，但地方文化终究要受到全球化的冲击和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坚守中华民族文化本位，并不断寻求与其他民族文化的融合才能形成辐射海外的办学特色。第二，要敢于淘汰已落后于社会发展现状的课程乃至专业，改革课程设置和进行专业调整以适应社会需要；要坚持独立、自主、合作的办学原则，更要通过课程改革带动专业、学科改革，进而实现新的办学特色的建构。第三，坚持走多元化发展之路，既能为国家培养个性鲜明的高级专门人才，又能使自身可持续稳定发展。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能够生存下来并不断发展壮大就是一种“特色”。第四，根据自身的既有条件、历史传统和国家未来发展需要，做好富有特色的大学规划，而不是简单地模仿其他大学的特色做法，尤其不能重走专业“大而全”的老路，宁愿走“少而精”的新路。这种“精”不一定独一无二，但一定要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第五，要实现地方本科院校办学特色的物质形态、组织形态与精神形态的和谐统一。单一的物质形态、组织形态、精神形态的发展都不足以支撑办学特色的形成和延续。

中国地方本科院校近些年来的困局，不见得都是“全球化”趋势的必然结果，但“全球化”只会加剧这种困局。再者，既然这些困局是发生在“全球化”背景下的，那么高等教育管理者和研究者就无法回避这一背景的影响和制约。回想一个多世纪以前，中国创办大学的先行者们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在中国普及初级教育，他们还不敢想象普及高等教育，更无法想象中国高校能够在海外办学，为外国人输送教育资源尤其是中华多民族文化。就此而言，当“全球化”在思想文化界和教育界成为最重要和最流行的关键词时，中国高等教育“面向世界”已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因此地方本科院校实在没有必要妄自菲薄和浪费时机。最关键的是，地方本科院校的办学特色是办出来的，所以只要认准正确方向并一直做下去，办学特色就一定会形成乃至大放异彩。

（原载《南昌师范学院学报》2014年第5期，作者陈红旗）